劉曼波留著及肩的長發,有點卷,但因為他身材比較魁梧,人也有點不修邊幅,不至於因為這一點就被誤認為是女孩。

但坐在桌上的時候,陸嚴河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局促和不安。

陸嚴河知道,這是因為在劉曼波的眼中,他有著可以改變他事業境況的能力。

「你吃晚飯了嗎?我一直在錄節目,吃了點節目組準備的盒飯,沒太敢吃飽,怕發飯暈。」陸嚴河笑著說。

劉曼波說:「我就自己在酒店吃了碗方便麵。」

陸嚴河其實也不是一個擅長跟人開啟話題聊天的人。

劉曼波看上也不是。

陸嚴河馬上看了汪彪一眼。

正在吃魚的汪彪聞言,馬上心領神會地放下了筷子,問:「曼波老師——」

「當不得老師。」劉曼波馬上擺手。

汪彪笑著說:「是我喊錯了,我應該喊劉導兒。」

劉曼波更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我這也沒拍過什麽,啥導兒啊。」

陸嚴河問:「你之前導的短片,大家評價很高。」

劉曼波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笑,說:「還丶還行吧,各位老師比較鼓勵我。」

「你應該看到《十九年犯罪實錄》這部劇開機儀式的消息了吧?」

劉曼波點點頭。

「看到了,開機第一天爆出這種事情,估計劇組頭都大了,小陸總是這部劇的製片人之一吧?」劉曼波問。

陸嚴河聽到自己被喊「小陸總」,沒忍住笑了。

「怎麽了?」劉曼波頓時有點緊張。

「沒事,就是從來沒有被人喊過小陸總,哈哈。」陸嚴河笑,「聽起來很新鮮,謝謝。」

汪彪說:「那小陸哥你現在本來也是靈河的老板了,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喊你總的。」

陸嚴河:「感覺以後我可以走霸總路線了。」

汪彪馬上說:「還是不要吧,小陸哥,總就總了,霸就油了。」

劉曼波有些驚訝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

在陸嚴河和汪彪有意的「一唱一和」下,劉曼波對陸嚴河總算少了最開始的拘謹。

「陳玲玲導演說,你的攝影功底非常好。」陸嚴河好奇地問,「為什麽沒有去直接做攝影師,而是來《演員的誕生》做導演了?」

劉曼波說:「實話實說,攝影師還是配合導演丶去拍導演想要的風格,我還是希望更有自主權一點。」

他又說:「而且,其實我一開始想報的也是導演係,沒考上,錄到了攝影係。」

陸嚴河點點頭。

「你的攝影風格確實自成體係,乍一看很平實,不是那種一看就很吸睛的大濾鏡,可是畫麵特彆乾淨,也讓人看著舒服,有一點日係的那種感覺,但他們那種感覺更多是靠光線和色調的處理,你跟他們還不一樣。」

劉曼波驚喜地看著陸嚴河,說:「很多人都說我拍的畫麵很日係,我每次想跟他們解釋不是一回事,也不知道怎麽說,你竟然直接一針見血地就指出來了,我確實不太喜歡通過後期做光影和色調來修飾畫麵,我喜歡拍攝自然光。」

「拍攝自然光,難度就要大很多,有的時候為了等光都要等很久,很受拍攝當時情況的限製。」

「嗯。」劉曼波點頭,「實在條件不允許,那就隻能通過技術手段來調整了。」

陸嚴河說:「其實拍電視劇的話,很難按照你的想法拍,本身拍攝量大,時間就緊張。」

劉曼波點頭:「這些都是技術問題,反正就是到了現場,根據現場情況做取舍。最需要優先保障的肯定還是按照計劃完成拍攝。」

「我看你還做過副導演。」陸嚴河笑了一下。

「對,其實當時那部戲拍得也挺坎坷的,總導演基本上就是掛了個名,一半時間沒有來現場,大部分的戲都是我們三個副導演拍的。」劉曼波直言,「我自己是很爽,畢竟他不來我才有在現場做導演的機會。」

他嘴角翹了起來。

陸嚴河也笑了。

「後麵沒有再碰到機會去獨立執導一部戲嗎?」他問。

「沒有,基本沒有機會。」劉曼波搖頭,「我沒有跟影視公司和平台簽約,所以,這種機會一般到不了我頭上。我也沒有趕上當時視頻網站大爆發的好時候,那個時候,機會多,沒有做過導演丶隻要你有一個好的短片作品,也能從平台那裡得到機會。」

陸嚴河點了點頭,說:「現在各個平台的項目都在變少,也確實不像以前有那麽多的機會給新人導演了。」

陸嚴河其實也沒有什麽一定要問的問題問他,就是坐在一起閒聊而已,聊到哪算哪。

當然,中間也穿插著一些關於《十九年犯罪實錄》的問題。

「你看過這本小說嗎?」陸嚴河問。

劉曼波搖頭,「看了電影。」

「你覺得電影怎麽樣?」

劉曼波猶豫了一下,說:「感覺拍攝的過程就不是很順利,整個電影的調性都不統一。」

陸嚴河點頭。

「確實。」

「其實聽說這部小說又要拍劇的時候,我還挺震驚的,畢竟電影都撲了。很少有電影版撲了以後還拍劇版的。」

「中間確實花了一些功夫。」

「我知道,你和這個小說的作者很熟。」劉曼波說,「劉家鎮,還是我本家。」

他笑了。

「挺羨慕他的,第一本書就被你偶然讀到推薦了,後來又趕上了《跳起來》這本雜誌的熱銷。」

陸嚴河說:「如果讓你來導這個故事,你會怎麽拍?」

「嗯?」劉曼波驚訝地看著陸嚴河。

「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好奇,因為電影版拍砸了嘛,我很好奇,如果是彆人來拍,會把這個追凶的故事,拍成一個什麽樣的風格。」陸嚴河解釋。

劉曼波沉思了一會兒,說:「具體想怎麽拍,一時半會兒我沒有想到,但肯定會拒絕電影那種風格,那種黑暗的丶頹敗的丶一看就是很沉重慘痛的氣氛。其實,我會更喜歡用最日常的表現手法去包裝所有的故事,尤其是這種涉及到一個漫長的犯罪追凶的故事,中間發生了很多沉重的事情,它故事本身就夠讓人心裡堵了,就不用再在畫麵和剪輯上,去營造這樣的氛圍了。我特彆喜歡《暮春》這部電影的結尾,就是你們幾個演員在教室裡依次看向彼此的那個結尾鏡頭,陽光從教室外麵灑進來——其實這個時候,電影已經把一段殘酷的成長故事講完了,但這個鏡頭突然就把情緒從故事的情緒和基調裡抽了出來,這些年輕的學生經曆了一段可能誰都不知道的痛苦和崩塌,除了他們自己,誰都體會不到,陽光也依然是陽光。」????汪彪有些驚訝地看了劉曼波一眼。

「我特彆怕這個結尾拍成大雨傾盆,好像整個世界都在跟著這些人的殘酷青春而天搖地動。」劉曼波說,「為什麽我喜歡用自然光也是這個原因,我覺得真正的表達,就是在越日常平凡的畫麵裡,越有一種直抵真相的真實感。」

汪彪這一刻莫名有點好奇,劉曼波是做了功課來的嗎?

就他對《暮春》最後這個鏡頭的解讀,一定解讀到了陸嚴河的心裡麵。

汪彪作為陸嚴河的助理,很清楚他對《暮春》這部電影的看法。尤其是最後這個鏡頭。

汪彪心想,不出意外的話,陸嚴河應該會向《十九年犯罪實錄》這部劇推薦劉曼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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