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種自大的說法來說的話,陸嚴河在接《焚火》這部電影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演這部戲,會遇到什麽難度。
當他拿到這個劇本以後,他其實沒有覺得自己來演這部戲有很難——純粹站在人物表演難度的基礎上,他是這樣想的。
雖然他嘴上一直挺謙虛的,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承認一件事,演了這麽多戲以後,他對自己的演技還是有了一定的自信的,像《焚火》這種並不把重點放在人物內心挖掘的戲,陸嚴河覺得自己其實很容易拿下。
隨後,他就在這樣一個動作訓練中被打臉了。
什麽叫學無止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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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火》電影開機的前一天,所有在組的主創被召集起來,一起吃飯,當然,也有製片人丶導演和男主角上台講話。
他們也邀請了陸嚴河上台講幾句,陸嚴河知道商永周會上台以後,就給婉拒了,也沒有必要一個兩個的都上去。
這種發言呢,其實就理解為開機前的動員大會就行了。
大家發發言,畫畫餅,給劇組的人打打雞血,讓大家能夠拿出更高的期待丶更好的狀態來拍攝這部電影。
桌上擺了紅酒丶白酒和果汁,陸嚴河選擇了果汁。
蘭明廳看到他喝果汁,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他知道陸嚴河是能喝酒的。
陸嚴河說:「等下晚上回去還得準備一下明天開機的戲,就不喝了。」
以演戲為理由,誰都不能再勸陸嚴河喝酒。
說起來,這也是一個很保護演員的時代。
尤其是陸嚴河這樣名聲在外的天才型演員。
大家接受了天才大多都有一些跟常人不一樣的地方,所以陸嚴河有一些不那麽「合群」的行為,也會被理解為是「天才的通病」。
當然,陸嚴河不喝酒也實在歸類不到「不合群」,頂多是說他對演戲很執著,也很認真,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麵就欠缺了一點。
陸嚴河猜都可以猜到彆人在想什麽。
不過他不在意。
出乎陸嚴河意料的是,商永周竟然喝了一點。
商永周說:「明天要開機了,喝點酒,等會兒回去好睡覺,不然可能會失眠。」
陸嚴河很吃驚。
「失眠?」
「嗯,我基本上每逢開機必失眠。」商永周說,「一閉上眼睛,想的就全是關於演戲的事情。」
很多演員——尤其是真正對表演有追求和敬畏的演員,他們麵對一部戲,麵對表演,其實並不如他在外界呈現出來的地位和名氣那樣「輕而易舉」。
陸嚴河再一想到自己一開始麵對《焚火》這部電影的態度,都覺得羞愧了。
真的是差距啊。
商永周都會在開機前失眠,他還覺得這部戲會很容易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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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統籌李權淩顯然是一個很有經驗的人,在開機之後的前麵幾天,都沒有給他們安排難度太大的戲份,基本上都是文戲,而且是以陸嚴河和商永周為主的文戲。
而且,基本上一天就拍一到兩場。
哪怕是文戲,萬人亥也非常精益求精。
到現場以後,大家肯定都是先走一遍排練,然後聽萬人亥的意見,聽完以後,再一起聊一聊。
這部劇,他們進行過人員不齊的劇本圍讀,所有人到齊丶齊坐一堂的那種圍讀沒有,檔期太難湊了。
這部電影彙集的演員,可以現場拆成七八個電影劇組來進行拍攝。
也是很難得的,陸嚴河在現場非常從容。
因為一般從他到現場,到開拍,中間至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準備下麵要演的這場戲。
陸嚴河跟商永周的第一場對手戲,就是在課堂上的一次針鋒相對。
陸嚴河飾演的術士學徒李無殤在商永周飾演的導師魏央授課的課堂上,為一個術式問題爭辯了起來。
這場戲在電影中算是他們兩個人的第一次正麵衝突。
李無殤會在課上挑釁魏央,是故意的,因為他發現這個新來的導師在暗中調查他的父親——這所術士學院的院長。
涉及課堂的戲,就意味著涉及非常多的演員。
包括一起主演這部電影的蕭雲,她飾演的是同一個學院的學生。
一部電影,一般都隻有兩到兩個半小時。
除了主角,分到其他演員身上的台詞可能沒有幾句。
蕭雲作為主角團的成員,算是台詞比較多的了,在這場戲裡,卻也一句台詞沒有。
萬人亥就把所有演員張羅了起來,給他們交待:「這場戲雖然是陸嚴河和商永周兩個人的戲,沒有其他人的台詞,但是,你們要記住,一場戲裡,每個人都是活的,不是隻有在說台詞的時候是活的,所以,你們每個人在聽到彆人說話丶看到彆人做事,都一定會有反應。這場戲裡,你們的基本反應是驚訝。但為什麽驚訝?你們要理清楚這裡麵的人物情緒動機,而不是簡單地做一個情緒反應。」
這些話,萬人亥是對其他演員說的,不是對陸嚴河和商永周說的,所以說的是很基礎的東西,掰碎了說。很細致。但是,陸嚴河跟商永周也一樣認真地聽著。
能夠被選到這部電影來演戲的演員,哪怕是一個一句台詞都沒有演員,一般也都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經過好幾次試鏡的。
像這種頂級製作的電影,再小的角色都會鄭重地進行選角。
所以,大家對於萬人亥這番話,並沒有出現不理解的情況。
走戲的時候,陸嚴河和商永周都拿著劇本,不過誰都沒有看劇本,帶著一點感情念台詞。
這個時候,陸嚴河其實就沒有心思去關心彆人的表演了。雖然他沒有全心全意地投入在這次走戲裡,但專注力是在的,根本無法分心去看彆人,頂多是看著商永周。
一遍戲走完,萬人亥先點了幾個人,說他們剛才的反應太大,浮誇,這才走到陸嚴河麵前,說:「嚴河,你剛才給我的勁兒有點過於義正詞嚴了。這就是一次故意的挑釁,我想要再多一點點那種帶著一些輕佻的感覺,而不是一個正兒八經去跟他探究學術問題的態度。」
陸嚴河點頭,說:「導演,我正想跟你說呢,這場戲我剛才走戲的時候突然腦子裡麵劃過的一個問題,我一開始的反應是故意有點挑釁的,不那麽嚴肅的,但是當魏央他竟然解答了我這個故意刁難他的問題以後,我這個時候是不服氣,還是心裡麵有點被他震撼掉——畢竟我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可是認定了他回答不上來的。」
萬人亥微微皺眉,陷入沉思。
「按照我的人物性格,我覺得這個時候其實應該是下意識的不服氣多一點,因為他回答出來而被他的知識淵博而有些震撼,應該放到後麵去反應。」陸嚴河說,「但是呢,我=按照劇本,其實李無殤後麵對魏央是越來越欽佩的,這個過程我想一點一點地放在跟他的對手戲裡給帶出來,我拿不準,這場戲裡,我要不要帶出來。」
陸嚴河琢磨得特彆細。
萬人亥直接說:「嚴河,你問我的這個,我還真沒想過,沒想得這麽細,我得琢磨一下,你自己也琢磨一下,等會兒我們試拍一下,我們根據試拍的情況看看哪種反應更好,我們也問問商永周的意見。」
「行。」陸嚴河點頭。
萬人亥一抹額頭,歎了口氣,對旁邊的演員們說:「你們看看,影帝就是影帝,一個問題就把我問倒了,你們要是能夠像他一樣把你們的角色丶你們的戲琢磨得這麽細,你們也能拿影帝。」
陸嚴河趕緊擺擺手,笑著婉拒萬人亥的誇獎。
蕭雲一臉崇拜地看著陸嚴河,說:「你現在演戲……跟之前演《鳳凰台》的時候,簡直換了一個人一樣,你太強了,嚴河。」
之前蕭雲是跟陸嚴河一起合作過《鳳凰台》的,還有不少對手戲,對陸嚴河當時演戲的狀況很清楚。那個時候,陸嚴河就被陳玲玲導演誇過很多次,但是,可以非常明顯地對比出來,陸嚴河現在比那個時候要好太多了。
陸嚴河無奈地對蕭雲一笑。
「老朋友了,就彆寒磣我了。」
蕭雲歎了口氣,「我就是嫉妒你,為什麽你演戲比我好這麽多?我也不是一個遊手好閒的演員,也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
萬人亥笑了起來,樂不可支地對蕭雲說:「你演得也挺好的,這麽妄自菲薄乾什麽?」
「我沒有特彆好的演技就算了,我要是還沒有自知之明,我也白活這麽多年了。」蕭雲惆悵地癟起了嘴。
對於蕭雲這戲精般的表演,陸嚴河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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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陸嚴河到食堂吃午飯,順便看看手機,發現李治百在三十分鐘前發了一張他自己在家吃外賣的照片,賣慘:你們兩個人都不在,我隻能自己一個人吃外賣啊。
陸嚴河在拍戲,顏良則在為《淘金記》跑宣傳。
這部劇正在熱播中,播的成績很好,收視率高,網絡各項數據也很不錯,是這段時間熱度最高的一部劇。
它現在在津口電視台的收視率已經破了0.8%了。
陸嚴河幾乎每天都能在網上看到他的熱搜。
顏良說,其中至少一半都是周平安運作的。
當周平安手中隻有顏良這一個當紅藝人之後,他也終於對顏良重視了起來。
顏良一周官宣了兩個品牌商務合作,也是挺讓業內側目的。
這個頻率,即使是有《淘金記》熱播,也太快了。
隻有顏良自己知道,他吃的是馬致遠碗裡掉出來的剩菜。
「……」但顏良沒有拒絕,不管怎麽說,不管是從哪裡來的,現在都到他碗裡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淘金記》還在播呢,網上已經有不少人在呼籲,一定要有第二季了。
明明他們都還沒有看到結尾。
不過,這種尋寶冒險類的題材,隻要想拍,當然是可以一季一季地拍下去的。
天然的做係列劇的題材。
而《淘金記》的製作公司儒意影業,也在它取得這麽好的成績之後,確實動了啟動第二季的心思。
儒意影業便跟幾個主要的主創人員通了個氣,打聽他們自己的意向。
那其實像《淘金記》這樣在口碑和成績上都很亮眼的戲,一般正常情況下,沒有哪個主創會不願意做第二季。
尤其是在現在這樣一個快餐時代——
如果一部劇能夠在觀眾的心中保留更長時間的印象,其實對於出演這部劇的演員來說,更是一筆難得的財富。
現在這個時候看影視劇跟二十年丶三十年前比,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沒有網絡,各種作品也沒有那麽多,可能一部大大爆的作品,就會成為一個熱門很久的話題,從年頭火到年尾。但是現在這個時代,網絡把所有的物理距離消弭之後,一個話題爆了,可能爆得很快,很響亮,一瞬間席卷全網,但是,信息過多丶過載,也讓人們更容易遺忘一些東西。
影視劇也是這樣。
一部兩個月前播的作品,兩個月後,你可能感覺那部作品已經播了快一年了。
所以,做係列劇,對演員最大的好處就在於這裡。
每一年都提醒你一次,你喜歡這部劇,你可以繼續看了。
然後,時間就會揮發出它對於人的力量。
一個鑰匙扣被你用了一年時間,你都會生出一點感情來,更不用說是被你追了好幾年的劇了。
這種意義,跟你一晚上刷完一部劇的那種意義,是絕對不一一樣的。
哪怕你一晚上就能刷完的劇,說明你覺得很好看。
但是,我們都必須要承認,時代已經變了。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的積累反而被賦予了更本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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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我有點不想拍第二季了。」顏良跟陸嚴河和李治百在三個人的視頻電話裡說,「唉,我是不是太膨脹了?以前隻要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我都不想錯過,結果現在《淘金記》成績這麽好,第二季我卻嫌累,不想參加了。」
「那隻能說明《淘金記》是真的累。」李治百說,「你跟老陸學的什麽臭毛病,怎麽這麽喜歡從自己身上找毛病?」
李治百的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顏良透過視頻,憐憫地看了李治百一眼:「我真羨慕你。」
陸嚴河:「周平安也同意你不拍嗎?」
「他當然不同意。」顏良說,「他不僅一直在勸我答應下來,還想要把富梨塞進第二季,第二季的劇本現在還沒有寫。」
陸嚴河:「讓你幫她帶新人呢?」
「嗯。」
「讓他滾一邊去。」李治百馬上說。
陸嚴河笑了。
顏良:「我雖然現在不太像以前那樣怕他了,但也沒有進化到可以像你一樣讓他滾的程度。」
李治百:「你要是說不出口,我現在就幫你打電話,罵他一頓。」
「你想罵他一頓,彆打著幫我的名義啊。」顏良斜眼,「我可不想幫你擦屁股,到時候周平安又怒氣衝衝來找我。」
李治百:「……嘖。」
他說:「你好像變聰明了一點。」
「滾!」顏良毫不客氣地懟道。
陸嚴河:「但是,我覺得李治百說得沒錯,憑什麽讓你幫他帶新人,他之前又沒有讓彆人帶過你,你不欠他的。」
「我也這麽說呢。」顏良點點頭,「我回頭就去跟周平安說,我不同意,要是他要打著我的旗號把富梨塞進去,那不是我欠了彆人的人情嘛。」
陸嚴河:「沒錯,就是這樣,怎麽能這樣呢。」
李治百:「周平安不乾人事。」
「等等,先說清楚,那你還拍不拍第二季?」李治百忽然反應過來,問。
顏良:「當然拍了,我也隻是嘴上抱怨幾句,我瘋了我真的不拍,一個明擺著可以做成係列的劇,我難道在第一季火了之後,把第二季拱手讓人?」
「那你豈不是有兩個係列劇要拍了?」李治百問,「嚴河的《六人行》也要重啟了。」
陸嚴河:「我這個沒事,一個月就能拍完,很快的,甚至一個月都不要。」
顏良點頭,「《六人行》的拍攝真的非常簡單,不費事,不會占據我太多時間的。不過,《六人行》能夠重啟回歸,所有工作都為它讓路,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夠重聚。」
陸嚴河笑了笑。
「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京台不自己作死,我也等不到這個機會。」
李治百嘟囔:「所以說你當初為什麽不在《六人行》裡給我也寫一個常駐角色?」
「大哥,第一季我們就是個小成本劇,給你寫個常駐角色,你覺得我們能付得起你的片酬,就算你願意,周平安能答應?那個時候周平安還是你經紀人呢。」
李治百哼哧呼了一口氣,氣哼哼的,又是一句「周平安不乾人事」。
顏良問:「那——能不能在重啟版給李治百寫一個角色?」
「六人行變七人行?」陸嚴河想了想,搖頭,「這就變味了,新加一個常駐角色的話,六人團就變成了七人團,那很多人物關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