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玲並非今天晚上的話題主導者。
事實上,陳玲玲不僅不是今天晚上的話題主導者,連話都說得很少。
陸嚴河本來以為今天晚上是陳玲玲有一些話要跟他說,或者是要問他,但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陳玲玲仿佛隻是在好奇地觀察他。
這種感覺,陸嚴河也不知道自己形容得準確不準確,他確實有這樣一種感覺。
「古裝戲跟現代戲不一樣,古代人怎麽走路,怎麽說話,那種姿態和氣息,你都要研究一下。」陳玲玲忽然說,「不要用現代人的行為方式去演你的人物。」
對於陳玲玲突然提出的要求,陸嚴河立即說了一聲好。
-
很多古裝劇在拍攝之前,都是要給演員做形體培訓的。
但是《鳳凰台》並沒有這麽做,是因為它是一個架空的古代背景。
陸嚴河其實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這個角色挺難演,因為台詞很少。他是一個沉默丶冷峻的人設,跟《黃金時代》裡的姚玉安截然不同。
所以,形體很重要,肢體表演很重要。
一個演員台詞少,不意味著戲就少。
他還有眼睛,還有其他的可以表演的地方。
何淑怡在帶著他分析劇本人物的時候,就點出了這一點:「好的戲是什麽?不是你按照劇本去刻意地拿腔拿調,而是反應,喜怒哀樂都是反應,有它的情感邏輯,是被動的。」
陸嚴河點了點頭。
何淑怡:「台詞很少,你要給你的表演找一個支點,複仇是從小就埋在你心中,也是你整個人物的基調,你的沉默寡言丶冷峻薄情,都源自你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你進入王府,是為了複仇,所以,郡王拿你當兄弟,陳有容對你的愛意,都成為了你的負累,讓你在沉默之下,有情感的掙紮,這都是沒有台詞的,要融入到你平時表演之中的細節。」
何淑怡的分析,就像是一隻手撥開了陸嚴河眼前的霧,對這個角色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彆為了演沉默寡言而演沉默寡言,那是表象,這麽演,你就是凝固的麵具,沒有內心情感的驅動,是個木頭人。」何淑怡這麽跟陸嚴河說完,就讓陸嚴河開始一句一句地過台詞。
陸嚴河沒有接受過任何的表演訓練,可以說根本沒有台詞功底,所以會有新人的通病——沒辦法好好說話,不能用正常說話的語氣來說台詞,容易有舞台感丶做作感。
何淑怡就帶著陸嚴河一句一句地磨,還給她錄了一遍自己的版本,讓他回去聽,跟著摹仿。
「在沒有建立起自己一套表演的體係之前,學會模仿是很重要的本領,先模仿,再融會貫通。」何淑怡說,「哪裡輕聲,哪裡停頓,哪裡重音,聲音的語調和節奏也是有起承轉合的。」
陸嚴河明白何淑怡的意思,但是,要從明白到熟練卻需要很多遍的練習。
可是李治百和顏良都不在,全在劇組拍戲。
陸嚴河隻能自己一遍一遍地拿著劇本過。
這種時候,隻能夠去他們租的房子裡練習。
然而自己一遍遍地練習,總是差了點感覺。
後麵陸嚴河不得不找上了寢室裡的幾個人幫忙。
「幫我對台詞。」陸嚴河拜托他們。
本來就到了期末,快要考試周了,大家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考試。
但是他們也很樂意幫陸嚴河對台詞,很新鮮,是一種放鬆。
最感興趣的就是毛佳陽,經常一回寢室,看到陸嚴河在,就主動問要不要幫他對台詞,似乎有些上癮。
陸嚴河的時間又再次切割成了好幾塊,精確到了每個小時要做什麽。
幸好,隨著十二月份的到來,陸陸續續地結課,很多課一結束,他自己可以安排的時間就變多了。
年底的幾個盛典,主辦方死磕陸嚴河,一定要請他出席,甚至還有人圍魏救趙,邀請陸嚴河和陳思琦作為《跳起來》的主編出席活動——蛇打七寸,現在正是《跳起來》最需要宣傳和曝光的時候,第三期上市在即。
尤其是有一場活動還是在江廣舉行。
陸嚴河猶豫了一晚上,就決定還是去參加這個活動了。
陳思琦不差錢,但是,一般出席這種活動的人,都會盛裝出席,那些明星藝人一套妝造下來可能都是上百萬打底。陸嚴河有陳梓妍幫他向品牌借衣服,但是陳思琦卻是沒有的。
陸嚴河隻好請陳梓妍幫忙。
幫陳思琦借衣服有點難度,畢竟她不是藝人,但是,因為陳思琦是跟陸嚴河一塊兒出席活動,加上她借衣服也不是衝著那些價格昂貴的丶動輒上十上百萬的禮服去的,所以還是比較順利地借到了。
陸嚴河提前一天飛到了江廣,跟陳思琦見麵。
江廣可比玉明暖和多了。玉明都已經開始下雪了,江廣這邊還可以隻穿兩件衣服。陳思琦帶著陸嚴河在江廣逛了逛,晚上還拉上了白雨,一塊兒吃飯。
跟高中時期比起來,白雨似乎變得更大方丶更自信了一些。從前白雨在班上都是那種不怎麽說話的,好像跟人對視都有些怯怯的樣子。
「現在文稿的文字部分基本上都交給白雨來負責了。」陳思琦跟陸嚴河介紹說,「同時也包括投稿郵箱的一審。」
《跳起來》的投稿郵箱由白雨丶琳玉和徐子君三個人負責一審,隻要有一個人認為稿件質量不錯,就會進入二審。
現在《跳起來》投稿郵箱的來稿越來越多,需要花在看稿和選稿上的精力也越來越多,但是,陸嚴河的主要精力不在這上麵,陳思琦又需要忙著跑外圍丶開拓作者資源,所以,從投稿郵箱中選稿的任務,基本上就交到了白雨她們三個人手上。
一開始,幾個女孩還很緊張,擔心自己不專業,看錯了,把質量很高的稿子給淘汰掉,但看稿子看多了,自然而然地就能看出來高低之分,也在一次次的溝通中,知道《跳起來》想要什麽樣的稿子。
到了第二天,陳思琦忽然拿了《跳起來》第三期的樣書給他,說:「我們拿著這本書走紅毯吧。」
陸嚴河驚訝地把書接到手中。
陳思琦說:「希望第三期的銷售能夠止住銷量下滑的態勢。」
他們兩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本《跳起來》走上紅毯。
連紅毯的主持人都很驚訝。
拍照的時候,書也不離手。
兩個人的這個舉動,引起了直播間很多人的詫異。
不知道《跳起來》是什麽的人是大多數,銷售十萬冊放在出版界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數字,但放在數百萬的直播觀眾乃至上千萬通過各種方式關注這場活動的人眼中,它是一個很小眾的存在。
這是什麽?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紅毯主持人的介紹:陸嚴河,陳思琦,《跳起來》的兩位主編,他們手中拿著的是《跳起來》新鮮出爐的第三期。
-
一個熱氣騰騰的盛典,星光熠熠,隨處可見熟悉的麵孔從旁邊走過。
陸嚴河對這種人多的場合還頗不適應,但因為想到陳思琦是第一次參加,所以打起精神來,要不然,他都「社恐」的話,陳思琦第一次來參加,肯定會更不自在。
但很快陸嚴河就發現,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陳思琦。
相比起他多多少少透著一點「緊張不安」的努力式社交,陳思琦開朗的態度和親近的姿態,比他在這種場合更加如魚得水,隨後,陸嚴河就忽然想起來,他真的想多了,陳思琦可是跟劉薇安從小演戲,跟著她爸和劉薇安在各種社交場合曆練過的人。
相比之下,他才是那個「新手」。
陸嚴河也不知道陳思琦是怎麽有那麽大的能量,可以跟這麽多不認識的人寒暄打招呼的。
還不止是明星藝人,導演也好,製片人也好,或者是由主辦方邀請過來的其他領域的知名人士也好,陳思琦仿佛有一種「來者不拒」的熱情,跟每個人交換聯係方式,聊天,表達對他們的喜歡。
陳思琦其實隻是一個大一的女生,按理說,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跟她交換聯係方式,但是她又是《跳起來》的主編,每每開口必然會提到一件事,那就是邀請他們在宣傳期的時候,來《跳起來》做宣傳。
這樣一來,陳思琦的身份又變得有所不同了。一個雜誌主編,還是一個當下很火的雜誌的主編。她所擁有的媒體資源,又恰恰是「名人」都需要的。尤其是陳思琦前不久給黃楷任寫的那篇文章,影響力之大,連很多藝人都讀到過,也給大家傳導了一種印象——黃楷任是現下最好的年輕男演員。
陸嚴河反而像是陳思琦身邊的小跟班,跟著她跟彆人social。
上高中的時候,陳思琦好像還沒有展現出她這麽社牛的一麵。
當然,那個時候陳思琦有一種「誰都彆來挨我」的疏遠感和冷漠感。
-
這場盛典來的藝人浩浩蕩蕩數十人。
因為是時尚雜誌舉辦的,現場做得就很高大上,但也漂浮著一種過度洋溢的熱鬨。
不能指望在這種場合跟任何人可以深入地聊天,其實就如陳思琦所說,這種場合,就是來認識人的。
不過,現場除了這些名流大咖們,也有很多走關係丶買票進來的網紅丶主播。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跟各種各樣的名人合影,說白了,百分之九十的都是為了來「蹭」的。
陸嚴河也是被他們重點攻略的人,畢竟最近實在有點火。
陸嚴河沒有拒絕,基本上都合影了。
當然,按照陳思琦的要求,每一張合影上都有陸嚴河手裡正麵展示的《跳起來》。
陸嚴河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恰好聽到裡麵有兩人在聊。
「真的好無語啊,合個影手裡還要拿著那本書,這是想讓我們幫他做宣傳嗎?給不給GG費啊?」語氣充滿揶揄。
「你去找他要啊,說不定他會給呢。」另一個人說,「估計賣這本書讓他們賺瘋了吧,他們兩個就像個推銷員一樣到處展示這本書,都說我們網紅急功近利,怎麽不說說這個振華的大學生呢?」
「你要上了振華,誰說你啊,人靠衣裝馬靠鞍,人家是頂尖學府的大學生,我們隻是小網紅,比不得的。」
……
這些對話並不傷人,其實也不怎麽能夠影響到陸嚴河的心情了。
正正當當地給自己的作品做宣傳,陸嚴河不在意這樣的姿態在彆人眼中是否好看,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違反自己原則的事情就行。
隻是陸嚴河多少感到一些失望——
如果我拿著《跳起來》跟你們合影,你們覺得是我占了便宜,要收GG費,那你們來跟我合影,我是不是也要收你們推廣費?
「你站在這裡乾什麽?」黃楷任走過來,看到陸嚴河站在洗手間門口發呆,有些詫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嚴河回過神來,看到黃楷任的笑臉,搖搖頭,說:「想事情呢。」
「我前兩天還在哪裡看到說氨氣能夠刺激人頭腦清醒,看來是真的啊。」黃楷任開玩笑。
氨氣就是尿液的味道。
陸嚴河尷尬不已,低頭訕笑了笑。
黃楷任說:「聽說你馬上就要進組拍《鳳凰台》了?」
「對。」陸嚴河問,「黃哥,《黃金時代》殺青以後,你後麵什麽時候進組?」
黃楷任搖頭,說:「暫時還沒有接新戲,沒有遇到合適的本子。」
到了黃楷任這個級彆的演員,演戲早已經不是衝著量去接的了。
每一部戲都很重要。
一部戲拍完了,未必能爆,但是拍砸了,就能把這個演員的口碑給砸穿。
這時,之前聊天的兩個人走了出來。
他們看到站在廁所門口閒聊的陸嚴河和黃楷任,先是一愣,隨後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還是怎麽回事,馬上走了。
他們這才進去。
黃楷任問:「《跳起來》這本書,你是準備一直做下去嗎?雖然我看到新聞了,說你會一直做下去,但應該還是挺占據你的精力吧?」
陸嚴河解釋:「會一直做下去,以前隻是為了夢想,現在做了幾期了,也因此認識了更多人,很多人都在鼓勵我們做下去,也有很多人可以通過這本書被更多人認識,不過具體的事情我就沒有管了,都是思琦在負責。」
「她真是一個能量很大的女孩。」黃楷任感慨。
「嗯,我自愧不如。」陸嚴河笑著說。
兩個人上完洗手間,相視一笑,都沒有急著回會場,而是站在洗手間外麵走廊儘頭的窗口繼續聊了起來。
「我還挺喜歡看你那個《城市遊記》的紀錄片。」黃楷任說,「有事沒事就會看一下。」
陸嚴河聞言,說:「黃哥有興趣跟我們一起錄一期嗎?」
黃楷任點頭,說:「有時間可以啊。」
「他們肯定會很歡迎你的。」陸嚴河笑著說。
「有時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