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倒灌龍淵島的海水,來得凶猛,退得也迅速。
沿著一條條溝壑,席卷著山石林木回歸風平浪靜的大海中。
時而有潮水溫柔的衝刷著沙灘,再次退去後,細軟的砂礫鋪在平整的灘塗上,仿佛一張細膩的絨毯鋪展開來。
似乎,一切都變得平靜了下來。
可若視線由外及內,便能見到曾經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龍淵島,此刻已成一片廢墟。
原本就不高的山巒,傾塌摧折。
千百年壽數的古木,冒著熊熊烈火,哪怕海浪退去也未將其熄滅,隱約可見古木上殘留的電弧劈啪。
此前被桑景和精心布置的塊塊靈田,更是田埂斷裂,藥草匍匐。
尤其從高空俯瞰下去,龍淵島以霞丘山為中心,方圓千裡之地亂石嶙峋,溝壑縱橫。
一條條猶如蚯蚓一樣醜陋的巨大溝壑、密密麻麻鋪展在大地上。
無數靈氣破開岩縫,自地底深淵中不受控製的逸散出來。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除開羅塵引動的天罰雷劫之外,還有那兩尊巨物。
高大的白虎,刀翼斜揚,四足分列,死寂般站在大地上,沒有任何氣息。
一條百丈長的黑色蛟龍,匍匐在地上,厚重的喘著粗氣。
皮開肉綻不足以形容他的淒慘,攔腰斬斷才是現狀。
就連那頭頂獨角上的螺旋紋路,此刻都暗淡無光。
“呼……它不動了?”
黑王氣喘籲籲的趴在大地上,充血的雙眼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就在此時,一道戲謔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黑王,怎這般狼狽啊?”
聲音戲謔中帶著點點譏諷,可落在黑王耳中,卻是那般溫柔親切,好似天籟之音一般。
他艱難的抬起龍首,望著天際。
龐大的巨人身軀已經消失不見,唯有一個小黑點自九天處落下,漸漸的,麵容詳實可見。
一聲主人,滿含滄桑,道不儘其中欣喜崇拜、愧疚自責。
隻有血脈上的聯係,讓他相信,麵前這人是主人羅塵,而非老賊韓瞻!
羅塵看向黑王現況,不由點了點頭。
雖是淒慘,可好歹在自己和韓瞻神魂爭鬥時,暫時扛住了白虎傀儡。
由此可見,黑王晉升四階後,實力的確有了巨大的提升。
“要幫忙嗎?”
黑王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小黑這點傷不算什麼。”
他咬了咬牙,被白虎傀儡斬斷的兩段肉身,竟是自動接連,皮開肉綻的體表也在快速恢複著。
這般快的肉體自愈速度……羅塵眼角一凝。
不滅之體!
這是一些傳說中的荒獸才能擁有的體質。
不依靠任何力量,純靠自身肉體組織的吸引。
他羅塵雖說也能做到斷肢再續,血肉重生,卻是依靠源力加持。
剛才羅塵神識覆蓋,見得分明無比,黑王連源力都未曾動用,被斬斷的蛟龍軀體,就那般自然而然的連接在了一起。
是他本身天賦?還是浸泡塑靈聖泉後的底蘊?亦或者是……我那滴同時蘊含源力和太歲生機的舌尖精血?
更大的可能,是諸多因素共同造就了這份體質。
難怪他以初入四階的能為,能拖住白虎傀儡那般久。
“主人,你沒事吧?”
黑王一邊恢複身體,一邊小心翼翼的關心著羅塵。
言語間,還有一點自責。
自己竟是中了老賊韓瞻的暗算,在主人結嬰之時,不僅沒有護持對方,反而想禁錮主人元嬰。
羅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事多了去了,自己滾回去好好養傷吧!”
被嗬斥了一番,黑王不僅沒膽顫驚慌,反而鬆了口氣,嘿嘿的笑了起來。
在二人交談之時,天璿已經帶著失魂落魄的桑景和彙攏過來。
初見羅塵,天璿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主人?”
“嗯。”
羅塵輕輕嗯了一聲,隨後開口道:“接下來,黑王養傷,你重整龍淵島,收拾殘局。桑景和怎麼了?”
“他……”
天璿剛要開口,便聽見桑景和哭嚎之聲。
“毀了,全都毀了。”
“靈田,藥草,還有我研究培育妖魔同心樹的血池,全都毀了。”
他抖了一下身子,不太確定的看向羅塵。
羅塵卻沒多說什麼,“島上的事情,你們看著辦,我需要閉關一陣子,切莫打擾。”
說完,他抽身便走。
待他走後,一人二妖麵麵相覷。
天璿仍舊有些難以確定,“那是主人吧?”
黑王哼了一聲,“那自然是主人,難道沒了奴印,你就認不出主人嗎?”
奴印,乃是修士與靈寵之間結下的一種契約,近乎於禁製和法術之間。
初始由役靈印和丹丸輔助生成,後麵漸漸就會加深聯係,直至神魂牽連。
他們兩個的奴印,早在明昭天丹殿中,就已經因羅塵肉身涅槃而解除。
所以,這才有了天璿一時間無法認出羅塵的情況。
但通過那熟悉的談吐口吻,行事作風,她也醒悟了過來,韓前輩……不,包藏禍心的韓老賊可不是這般做派。
因多年心血一朝儘喪而心神大亂的桑景和,在被羅塵點醒後,一直沒說話。
直到兩尊大妖交談完,他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上人他……結嬰成功了嗎?”
黑王和天璿對視一眼,隨後默契點頭。
“以後,你得稱真人了!”
……
地淵之中。
在距離羅塵之前修煉之地數裡外,羅塵盤膝坐在了一個新開辟的山洞中。
先前那地方,因為凝結元嬰,地脈中大量靈氣被調動了出去,以至靈氣濃度跌落到四階以下。
雖然正在緩緩恢複,可恢複期間靈氣躁動不堪,並不太適合修煉。
所以,羅塵另換了個修行之地。
這個不算寬敞的粗獷山洞,依舊有著四階靈脈的靈氣濃度,且相對平和。
羅塵來不及精心布置,當即運轉《微塵元術》,清心定神,收攏雜念。
半日後。
他才幽幽恢複過來。
之前躁動的思緒,駁雜的念頭,如今終於平複了下來。
“外麵的事,叮囑幾句就夠了,接下來,便是處理我這身體上的事情。”
羅塵喃喃了一句,先觀察了一下自己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