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甚至不敢看坐在龍床上的陛下。
隻知道陛下還活著。
陛下雙目發澀,看著禁軍統領,此時此刻,甚至連怒氣都翻騰不起:“你們……拿什麼捉拿……你告訴朕他們的人真的都撤了嗎?他們不過數千人……你手握兩萬禁軍都不是對手……調動駐軍拿下他們又如何?殺了他們?然後再等著他們的人來反朕?刺殺朕?”
哪怕在武英殿上,他都不曾定罪下殺令,甚至將消息按壓下去。
隻能兩個月,不,哪怕是一個月,他們的人沒有動靜,他亦會將二人釋放後降級訓斥。
可沒想到啊。
他們真的反了……
禁軍統領臉色煞白:“是臣無能——”
無能?
哈哈哈——
陛下忽然仰頭放聲大笑,笑得撕心裂肺、震痛胸口,“無能的何止卿一人——哈哈哈——朕——九五至尊——緊緊攥在手裡的東西,他們竟然都不屑一顧——這天下——”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揮舞著胳膊,最後手直衝衝指向前殿:“他們都不要——唾手可得的皇位……他們也不要……是——是朕……真的……”
錯了嗎……
止不住地暈眩起來。
他就這麼站著。
在這絕望的黑夜之中,空蕩的後殿之中,在他耳邊響起麟兒稚氣的聲音。
……
“何為明君?”
“一為開創基業的開國皇帝。二為守業有成、開創盛世的帝王。三為中興之主,勵精圖治挽救風雨飄零之帝王。”
……
孩童稚氣的聲音過後,又響起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
……
“今日我們兄弟立下生死狀,要令大夏海清河晏、大夏百姓安居樂業、朝中無貪汙腐敗之氣、邊疆安穩——”
……
他抬手捂住胸口,噴出一口鮮血。
他厲聲嗬退禁軍統領,滾出去——
身體無力地癱倒在龍床之上,想起二十五年前的生死狀,想起他死去的麟兒,想起這些年走過的每一步都曆曆在目,再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笑聲卻愈發癲狂。
癲狂過後,卻隻剩下幾乎將他扼殺的心酸與劇痛。
*
二人從武英殿一路出來,往宮門外走去。
南定王雖上了些年紀,但素來身體強健,鬢發間不見一根白發,哪怕曆經半個多月的囚禁,也隻是麵上有些頹廢,眼底神情矍鑠。
他一邊快步出宮,一邊吩咐留下守備宮城的兄弟。
陛下知京城不能亂。
所以隻囚禁他們,並不曾真正定罪。
但他們今夜逼宮,脅迫陛下同意出兵,按如今陛下的心性,不得不留個後手——將一部分親兵留下,由他們代替來戍守皇城,以防陛下要派人持虎符去京郊動用駐軍。
沒有一場政變能不死傷一人。
更何況是改朝換代。
大夏泱泱大國,聲望威赫,但同時周邊那些小國也在虎視眈眈。
在他們沒有救回錦鳶之前。
京城絕對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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