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午後,啞婆婆出了趟門,回來時帶了好些東西,一股腦通通端到錦鳶麵前,又一樣樣遞到她手中。
有各色絲線,各色胚布。
還有團扇骨架、香囊上墜的流蘇等等。
錦鳶縮回手,不敢收下。
啞婆婆也不強逼著她,從腰間拿出一個油紙包,取出塊膏糖塞到她唇邊,看著錦鳶再無法拒絕,隻能吃下後,指著桌上的這一堆東西,笑眯眯的比了幾個手勢。
錦鳶仍未看懂。
啞婆婆也不急著解釋,招手把輕風從屋脊上叫下來。
輕風穩穩落地,瞥了眼滿桌的絲線,詫異道:“婆婆您不是不會做針線活嗎?當年虎子他們衣裳破了還都是自己補得,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回來?”
啞婆婆對他和藹一笑,隨後一掌用力拍在輕風後背,拍的他猛咳了幾聲,啞婆婆才對他比了幾個手勢,最後又揚了下下顎,指了下錦鳶。
輕風頗有幾分無奈,婆婆這是把他當什麼使了!
但又不敢不做。
輕風儘職儘責的解釋起來:“婆婆說,你吃了她做的膏糖,就得還她一樣東西,團扇或是香囊,她都不挑,請姑娘隨意。”
錦鳶怔了下,迎上啞婆婆和藹的目光,怎會不懂她的用意。
這份溫柔的關心,熨帖著她麻木的心發脹。
最終頷首應下。
從午後開始,錦鳶便開始做針線活,選布、配線、定花樣,最後再一針一針繡起來,倒也能打發半日時間。
又過了一日,天氣愈發炎熱。
錦鳶前一日高熱出了一身的汗,連著頭發根裡都是大汗淋漓,等到身子大好後啞婆婆才準許她沐浴,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將頭發也一並洗了。
她將長發擦的半乾,披散在肩上晾乾,肩上搭了一塊吸水的棉布,坐在廊下吹著夏日午後徐徐的風,手中拿著繡棚,眉眼低垂,繡得分外認真。
日光毒辣,被屋簷擋去大半。
但光線晴好,照的屋簷下的姑娘麵頰柔軟,隻見她捏著針線來回拉扯,偶爾偏首,同院子裡的婆子應上兩三句話,抬眸時,眸光淡淡,陽光溫柔,本為寡淡的眉眼間,生出份令人心安沉浸的溫柔寧靜來。
趙非荀來到院外,推門尚未入內。
眼前這一幕,讓他站住,不禁看了許久。
兩天前,將她帶回小院中後,他本該像從前那般狠狠懲戒、教訓她,令她徹底不敢再生出逃離的念頭。
讓她哭著求饒。
看著她眼底湧起的畏懼。
如同那日一般,她臣服於權勢與恐懼,柔軟而怯弱的順從著自己,像一株無辜可憐的菟絲花,哪怕時心底恐懼萬分,也仍要攀附他而活下去。
但他卻不曾這麼做。
在伏諸山中,看著她吐血昏迷,醒來後又見她崩潰、發怒,他的理智全數被憤怒所占據。
一個已經跟了他的丫鬟,竟敢當著他的麵為一個小廝傷心欲絕,簡直是放肆!難道她在自己麵前的怯弱都是裝出來的?
憤怒失控的情緒被他強行壓下,直到她質問自己時,憤怒短暫的戰勝了理智,他步步緊逼,以為看見小丫鬟陷入絕望、痛苦後,多少能平複心底的憤怒,可當他再一次看見小丫鬟的眼淚,心頭煩躁之意卻更甚。
這份煩躁來得莫名,甚至無法輕易平複。
他竟會因一個女人而猶豫不決、煩躁難消,這些情緒於他而言如此陌生,隱隱令他察覺到有些失控。
本以為抽身離開兩日,他已冷靜下來。
可當此時,他見眼前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