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後院亮著燈,幾棵樹在微涼的風中輕柔作響,一隻編輯養的貓溜到了後麵,趴在角落裡焦躁的叫著。
龔雪已經把屋子打掃了一遍,自己洗洗涮涮躺在了床上,錄音機裡放著李穀一的歌,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是她第一次獨宿樂春坊。
床好像忽然變得很大。
“又是養孩子的媽媽,又是被男人拋棄!我長了一張被男人拋棄的臉麼???”
“都怪戇戇!”
龔雪看完了《大橋下麵》的劇本,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滿。
這個故事不複雜:一個回城女知青,做起了裁縫個體戶,認識了一個修車的小夥子,也是個體戶。倆人互生好感,但女主有心結,她插隊時被男人騙,生了個孩子,結果男人出國跟表妹結婚了。
她隻得把孩子放在鄉下的舅舅家,定期去看看。
有一次孩子生病了,她心痛不已,決定把孩子接回城,遭到了眾多的流言蜚語,但最後倆人還是在一起了,男主媽媽也接受了她。
《大橋下麵》在曆史上,幫她捧回了金雞百花雙影後,達到了事業巔峰。
但以她現在的眼光看,果然充斥著一股“老同誌氣息的舊式影片”,不是說這個片不好,而是她的水準提升了,覺得很舊,跟不上國際發展。
她在《媽媽再愛我一次》《美麗人生》裡演過兩次媽媽了,自己都沒結婚呢,儘演媽媽了……
“都怪戇戇!”
她又咕噥了一句。
眨眼到了第二天,王麟古又來了。
他其實更忐忑。
上影廠想跟陳奇結交點香火情,把龔雪當做突破口,那就得拿片子來。而上影廠挑來挑去,實在挑不著跟得上陳奇步伐的,也就《大橋下麵》著重突顯女主,才拿來給龔雪。
而且這個角色也非常適合她。
“王廠長您坐!”
“好好,不用麻煩……”
王麟古接過龔雪遞來的茶水,第一時間問:“你看過劇本了吧,怎麼樣?”
“呃!”
她不便說沒看上這個本子,隻得道:“這個劇本很不錯,但可惜我夏天要隨團去美國,沒時間出演。”
“《大橋下麵》導演是白沉,男主是郭凱敏,配置都是我們廠裡一等一的,拍出來絕對是一部佳作,你再考慮考慮!”王麟古忙道。
“我知道會是一部佳作,但客觀條件不允許。我回來要7月底了,女主人公是個體戶,我要演的話我得花時間去體驗生活,揣摩角色,那幾時能開拍呢?
等拍完,估計要年底甚至明年了,肯定耽誤上影廠的拍片計劃。”
“這個簡單,我們可以調整!”
“這……”
龔雪品了品,忽然回過味來,道:“那容我考慮考慮吧?”
“當然可以,我們不著急。”
王麟古說完,索性就不提這個了,把話題轉到上海,說龔雪是上海人,沒事回家鄉看看啊巴拉巴拉,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
待他走後,龔雪回到後院,翻出紙筆給陳奇寫信。
除說明事情之外,還加了點自己的意見:“我個人對《大橋下麵》是可拍可不拍,但聽聞電影業要深化改革,北影廠亦是人人談論,我們與京城同仁交往密切,上影廠紮根滬上數十年,根深蒂固不可小覷,此番主動示好,望你適量斟酌。
如你需要,我便答複人家,接了這部片。
——想你的,雪。”
…………
信件寄到香港,已經是4月1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