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上海的集中營,在山東……”
沙德拉開始講述,她的全名應該叫沙德拉·司馬雷,因為要冠夫姓。
“當時關押了幾百個孩子,我是其中之一,戰爭後期的食物非常珍貴,我們每天吃發黴的高粱和玉米,腐爛的土豆。孩子們長期缺乏營養,周圍的村民會趁日軍不備,與我們交換東西。
我記得有一次,一個人吊了5斤雞蛋和幾斤粗糖進來,大家高興極了,但我們沒什麼東西回報,便把一張鐵床拆成了三塊吊了出去。
牢房裡擁擠的像沙丁魚罐頭一樣,床與床之間不到一尺,每到晚上打鼾、打嗝、小便衝擊便盆的聲音,會騷擾一宿,但對我們孩子來說,相對的依然很快樂,因為我們有飛毛腿叔叔!”
提到飛毛腿叔叔,沙德拉的眼睛發亮,充滿了懷念:“他就是埃裡克·利迪爾,在巴黎奧運會上奪得400米金牌的那位英國人!”
“噢!”
場下非常詫異,這個人在歐洲名氣不小,英國把他當英雄來宣傳。
“你們可能看過《烈火戰車》,去年拿過奧斯卡獎,講述的就是飛毛腿叔叔的故事。但很可惜,裡麵沒提到半點他後麵的人生,以及結局。
他是集中營的精神領袖,大人孩子都信服他,尤其是我們小孩子。
當時蒼蠅、臭蟲、老鼠數不勝數,叔叔便把星期六定為‘大戰臭蟲日’,帶領我們用破毯子、床單、掃帚之類的東西,清掃那些惡心的家夥。
我打死了3500隻蒼蠅……哈哈,不要笑!是真的,孩子們幫我一起數的。
我拿了冠軍,獎品是一盒變質的罐頭醬,那是紅十字會的救濟品。
叔叔還帶著我們上體育課,教我們曲棍球,後來有一段時間,他大概一周沒有給我們上課,後來才知道他病了,得了腦瘤。
當時盟國要與日本交換戰俘,丘吉爾首相欽點要把他換回來,但他拒絕了,把活的機會留給了彆人。直到他去世前幾天的晚上,他還獨自在陳屍所,為兩名死去的修女禱告……”
沙德拉越說越悲傷,忍不住當場落淚:“我隻能說,他是個真正偉大的人,他超越了一切!”
“……”
眾人也是一聲歎息。
而陳奇馬上介紹飛毛腿叔叔的女兒帕特麗夏,帕特麗夏也是泣不成聲,半天才緩過來,道:“在他被抓進集中營之前就預感到不妙,把我和媽媽送到了加拿大,誰知再聽到他的消息,父親已經病逝了。
沙德拉,我父親的安葬之所還在中國麼?”
“是的,叔叔去世後,遺體被放在一個臨時製作的棺材裡。我們豎起了一支十字架,當時找不到油漆和彩筆,隻有一些黑鞋油,我們用鞋油在十字架上寫下了叔叔的名字。”
“那現在?”
“我們在戰後為他重立了墓碑,就在當年那個地方!”陳奇立即道。
“謝謝,謝謝!”
帕特麗夏又在抹眼淚,道:“我很感謝你們能邀請我,邀請這麼多朋友,來講述我父親的故事。《烈火戰車》並不是他完整的人生,現在才是!
我真的很想去中國,看看我父親的墓碑!”
“……”
英國記者很尷尬。
他們把這個人當成英雄來宣傳,卻忽略了人家的後半段,連遺體都在異國他鄉,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