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女史大人是個溫柔的女子」【5k2,求月票!】
「姐夫往這邊走,對,小心地上的泥,前麵有處水坑,欸,姐夫你慢點,彆出傘,雨,雨!」
潯陽石窟北岸,石窟。
天上小雨。
歐陽戎剛來就被燕六郎丶王操之等一眾官吏與商賈掌櫃們所簇擁。
他頭戴鬥笠,身穿蓑衣,脫離了簇擁,走在人群的最前麵開路,一腳泥一腳水的,明亮眼睛盯著前方石窟內尚有工人攀附的巍峨坐姿大佛。
王操之舉著一把大傘,一邊追趕前方一馬當先的好姐夫,一邊頗為無奈的呼喊。
隨行的一行人中,燕六郎亦是頭戴鬥笠,手扶搖刀,埋頭跟上,毫不吭聲,與旁邊的王操之形成鮮明對比,似是已經習慣了明府的作風。
這才哪到哪,當初在龍城縣治理蝴蝶溪水患的時候,燕六郎與柳阿山可是跟著這位明府風雨兼程走遍了整個蝴蝶溪上下遊,爬山涉水的……
所以燕六郎等人才明白,明府在初春的這些日子,派王操之等掌櫃們在潯陽石窟這邊主持,配合容真與監察院女史們,確實不是什麽偷懶之舉,而是因為,現場主持丶監督等這些細節事情確實不需要他過於親為了。
明府早就已經規劃好了潯陽石窟東林大佛的修建流程,雙峰尖工地這邊,王操之等人嚴格遵循日程表,按部就班來就行了。
明府算是坐鎮潯陽城,統籌全局的。
因為明府還是代理的江州刺史,江州刺史府丶江州大堂現在可不光光隻是建造東林大佛這一項重任,雖然這個是最主要的,也是洛陽那位聖人最關注的,最能博得聖恩的。
江州作為西南平叛大軍的最重要後方,明府與刺史府,還得和西南前線的中軍大營接洽,利用潯陽城這處長江中遊最重要水運樞紐,調度大軍後勤糧草與兵員……
更彆提不久前剛剛倒塌的星子湖大佛,給星子坊留了一地雞毛,負責民生的江州大堂,需要承擔重建的重任,同時還得抑製城內飛漲的物價,維持民生秩序。
這又是需要明府盯著,難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不然光靠請假有癮的摸魚老手元懷民的話……
他甚至能直接不來,不可抗力的請假理由信手拈來,帶頭擺爛,領著江州大堂,給明府來上一點小小的鹹魚震撼。
什麽,你問他就不怕怠政被問責丶再度貶官嗎?
隻能說,當初貶為江州司馬,是讓他嘗到甜頭了……乾嘛要再獎勵他?
所以現在,不比以前在龍城縣的時候,明府無須過於事必躬為,學會用人,也同樣重要。
潯陽石窟這邊用王操之,江州大堂那邊用下元懷民,算是此理。
不過像今日這樣,抽空過來,突擊檢查的看一看,也是不可少的,不是說,不信任用的人,而是……嗯,用明府的話說,這是深入調研,隨時調整策略。
斜風中的雨滴,打在眼皮上,燕六郎緊跟歐陽戎身影後麵,他扶了扶鬥笠遮雨,扭頭看了眼旁邊小跑跟隨的王操之。
突然發現,王兄今日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不少,沒有了上次見麵那種疲軟萎靡丶那種一副快被玩壞的樣子了。
燕六郎不禁多看了眼王操之臉龐。
「說說最近的情況。」
歐陽戎四望周圍石窟建造的進度,頭不回,語氣有些平靜的說。
「好好好。」
王操之忙不迭點頭,見歐陽戎腳步終於慢了點,他立即小跑追上,給歐陽戎撐著傘,然後認認真真彙報了一番潯陽石窟的最新進度。
歐陽戎聽完,麵色未變,輕輕頷首。
「容女史和宋副監正呢。」
王操之一邊撐傘,一邊探頭,話語滔滔不絕:
「姐夫再等等,她們在南岸竹林那邊用膳午休,離咱們北岸石窟這裡可能有點遠,剛剛派女官報信去了,估摸著還有一會兒才能到……額好像來了,這麽快。」
他話語剛說到一半,與歐陽戎的視野裡,就出現了一道熟悉的冰冷冷宮裝少女身影,不由有些撓頭。
容真籠袖,慢慢走來。
明明來的這麽快,可此刻她靠近,卻並沒有腳步匆匆的模樣,更像是飯後閒庭散步一樣。
「歐陽良翰,你怎麽來了?」她微微蹙眉問,語氣有些不耐煩。
與此同時,容真身後跟著的兩位打傘女官不知為何,對視了一眼,沒人注意到。
歐陽戎抖了抖袖子,露出袖子下的手腕,手腕上套有一串麻繩佛珠。
「過來看下進度,對了,宋副監正呢?」
他取下麻繩佛珠,放在手心把玩,隨口問道。
容真板臉:
「前輩還在用膳,沒來,誰知道你偏要趕著飯點過來。」
頓了頓,問:「吃了沒?」
「路上隨便吃了點。」
歐陽戎笑說。
容真沒笑,撇了撇嘴。
「走吧,去那邊說話,站在這裡淋雨做什麽。」
她徑直上前,一馬當先,朝東林大佛方向走去,後麵一位女官亦步亦趨,為她撐傘。
經過歐陽戎身邊時,容真微微偏頭,瞧了下他今日出門束發戴冠用的簪子。
是一枚普通的桃木簪子。
某枚娘親遺物的冰白玉簪子已經好幾日沒出現在他身上了。
歐陽戎與容真就近來到一處工地水房,水工們停下活計,紛紛行禮。
歐陽戎溫和擺手,從一位老水工接過一瓢熱水,仰頭飲了一口。
他擦了把嘴,單手端瓢,直上二樓。
容真沒接熱水,兩手籠袖,板臉登樓。
燕六郎丶王操之還有一眾隨行女官們留在樓下,脫下鬥笠蓑衣,飲用熱水,各自休息。
二樓,欄杆處。
「喏。」
歐陽戎仰頭飲了口水,騰出手入懷,取出一個長條狀盒子。
遞到容真麵前。
後者瞥了眼:
「乾嘛?」
「還給容女史啊。」
歐陽戎滿不在意的語氣:
「這篇《桃花源記》真跡,在下臨摹了一篇收藏在書齋,算是了卻一樁情懷心願。這真跡容女史還要用嗎。」
容真沉吟了下:
「不用了,你正好還回去,交給元長史,物歸原主。」
「好。」
歐陽戎麵色自若,把長條狀木盒重新收了起來。
「李魚那邊怎麽說。」
容真望著下方工地,目不斜視的問。
「還是什麽都沒說,他死也不願歸家,目前和元懷民住一起,在承天寺那邊。」
「這個本宮知道,本宮是問你,怎麽處置他,該不會真放他走吧。」
歐陽戎表情如常,舉起水瓢,抿了一口,長呼一口氣:
「容女史,多喝熱水,比較養人。」
容真麵無表情:「本宮不愛飲熱的。」
「看的出來。」
「王操之在這邊,最近表現的怎樣?」
「不就那樣,吊兒郎當。」
「要不在下等會兒說說他。」
容真忽然喊住:「算了,不用了,就這樣吧,暫時沒什麽不滿的。」
「那就好。」
容真淡淡語氣:
「對了,這王操之是不是五姓七望之一,琅琊王氏的子弟?聽說琅琊王氏與另一個五姓七望陳郡謝氏,互為世交,共居烏衣巷,並稱王謝。」
「嗯。」
「那他對你倒是恭敬,喊的還挺甜。」
「操之就這性子,滿嘴跑馬,在下都懶得糾正他了,若是有一些無忌稱呼或者冒犯,容女史彆太在意。」
容真垂眸不語。
歐陽戎笑了笑:
「三百年的簪纓世家,不得不說,琅琊王氏的家風還是很優良的,人才輩出,子弟個個清剛骨鯁,守正不阿。」
容真忽然答:
「清剛骨鯁,守正不阿倒是沒看出來,不過人才輩出,勉強算是,是挺出人才的。」
歐陽戎不確定有沒有聽錯,隱約感覺這位容女史在吐出「人才」二字時,咬字有點重。
不等歐陽戎多問,容真主動轉移了話題:
「歐陽良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