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背嵬壯士
刑天鯉愣了愣。
剛剛狂奔的時候,刑天鯉收斂了神魂之力,在這蘆葦蕩中,他的神魂之力隻外放三五丈遠,這就足夠用了。
末法時代,神魂之力外放,也是在不斷的消耗散失,若是時刻『全功率』外放神魂,神魂之力籠罩的範圍越大,消耗的速度就越快,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禁不住這樣的靡費。
刑天鯉也就沒發現,大半裡地外,蘆葦蕩中藏著的人。
很顯然,有倒黴蛋被緊追不舍的審判聖騎迎頭撞上了。
一跺腳,腳上皮鞋粉碎,重新穿上布鞋,身上製服重新化為黑色道袍形態,身高長相也都恢複成了本來麵目,刑天鯉拎著通天妙竹,身體一晃,直奔聲息傳來處。
蘆葦蕩中,一隊氣喘籲籲的審判聖騎,已經團團圍住了幾名身形魁偉的青年,剛剛他們顯然已經過了兩招,附近好大一片蘆葦被利器削斷,灑得滿地都是。遠處不斷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更多的審判聖騎,更多的聯軍士兵,正不斷往這邊包圍了過來。
刑天鯉朝著那幾個被圍的青年上下一大量,也不由得喝了一聲彩。
這幾個青年,身高都在五尺七寸上下(一百九十厘米),身形魁偉,容貌俊偉,身形挺拔,氣質沉穩,幾個人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茁壯青鬆,任憑風吹雪壓,任憑歲月料峭,卻壓不垮丶摧不折的磊落感。
他們身穿粗布『窄衫』,上身著半身皮甲,腰間紮著五指寬牛皮帶,腰帶上掛著刀鞘,腳踏千層底牛皮靴子,手中環首直刀明晃晃,寒森森,刀口一層層細密的波浪羽毛紋極其精美,顯然都是千錘百煉的好家夥。
神魂之力外放,從這六名青年手中環首直刀上一掃而過。
刑天鯉眉頭一挑,好家夥,看似普通的環首直刀,赫然都是法器的底子,近四尺長的刀身內,密密麻麻,儘是一層層嵌套的法陣痕跡。
隻是,末法時代,這些環首直刀內的法陣已經靈性全無,隻有致密的痕跡殘留。
饒是如此,這些曾經的法陣殘痕,也讓這些環首直刀的品質遠超凡鐵,硬度丶韌性丶鋒利度,起碼都是普通百煉鋼刀的數倍以上。
神魂之力掃過六個青年,刑天鯉嘴角狠狠一抽。
他們腰間紮著的牛皮帶中,有暗格,兩個暗格內,是一些外用的金瘡藥,內用的止血丶祛毒之類的藥丸子,而一枚暗格中,有一小小的銅質身份牌子,這牌子正麵是一個龍飛鳳舞的『嶽』字,背後則是剛勁有力的『背嵬』二字。
『嶽』?
『背嵬』?
刑天鯉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剛剛在那碣石上,刑天鯉也拓印了一篇《滿江紅》,他還對著那幅刻字長籲短歎了一番,沒想到,居然就在這裡,看到了有極大可能,和那《滿江紅》原作者有乾係的人!
一名審判聖騎在厲聲嗬斥:「黃皮猴子,放下兵器,跪下!」
刑天鯉跑得太快,就連雷諾夫都沒能追上他,所以這裡的動靜,吸引了所有從碣石村追出來的追兵。大群審判聖騎,連同數千聯軍士兵,已經將附近兩三裡地的蘆葦蕩,圍了個結結實實。
或許是身邊越來越多的同伴帶來了足夠的底氣,幾個審判聖騎紛紛嗬斥,措辭越發的不堪,充滿了對大玉朝子民的諸多蔑視和侮辱。
幾個青年臉色漲紅,一名青年猛地上前一步,厲聲喝道:「放肆,爾等西陸蠻夷,奴婢爾,焉敢冒犯衝撞我天朝上國?」
刑天鯉用力的閉了閉眼睛。
『西陸蠻夷』丶『奴婢輩』之類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嗯,是,或許在大玉朝之前,甚至是,百來年前,極西百國就是一群蠻夷,一群奴婢輩的,被天朝大國隨意打著玩的可憐蟲。
但是世事變遷,現在人家抖起來了啊,大玉朝被人家欺負得不要不要的,人家都能在大玉朝的國土上直接開戰啦,你們幾個麵對人家數千人的重重包圍,說話還這麽硬氣?
不過!
刑天鯉暗自挑了一個大拇指。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子硬氣,刑天鯉或許還要念叨幾句。如果是『背嵬』中人這般硬氣,嘿,還能說什麽呢?他們的硬氣,可有道理!
審判聖騎們繼續怒罵嗬斥,措辭越發不堪。
幾個青年絲毫不懼,直接用更加犀利的言語,引經據典,大聲訓斥。
簡短幾句話,雙方越說越是冒火,一名審判聖騎一聲大喝,上前一步,衝著開口的那青年當頭就是一劍。
青年冷哼,手中環首直刀帶起一抹寒光,和那審判聖騎手中重劍硬碰硬的狠狠一擊。
『嗆琅』一聲,火星迸濺。
青年身體微微一晃,這身披重甲的審判聖騎則是一聲悶哼,踉蹌著向後連退了八步。
隻是一擊,高下立分,這青年的力量,遠比這審判聖騎大了一倍有餘。
「拿下!」一名審判聖騎頭目大聲呼喝,四周超過兩百審判聖騎齊齊呐喊,三人一組,長劍一揮,頓時大片劍芒彙成海潮,朝著六名青年重重迭迭的擠壓了過去。
六名青年臉色微變。
刑天鯉和這些審判聖騎交過手,救援喬姆斯那一場,他和三名審判聖騎正麵放過幾招,這些審判聖騎的劍法,極其的精妙,精妙到,簡直不應該在他們身上出現!
此刻超過兩百審判聖騎齊齊出劍,漫天劍光奔湧,居然給人一種大洋上驚濤駭浪綿綿不絕,翻滾而來的龐大壓力。
六名青年同樣組成一個小小的戰陣,六道刀光翻卷,刀光連成一氣,好似一塊堅硬的礁石,抵擋驚濤駭浪的侵蝕。
『鏘鏘鏘』,密集的金鐵撞擊聲不絕於耳,大片火星飛濺。
十幾名審判聖騎悶哼,雙臂顫抖,向後連連倒退,他們手中重劍的品質,顯然不如青年手中的環首直刀,劍鋒上硬生生被磕開了拇指大小的缺口。
這些審判聖騎退後十幾步,第一時間舉起重劍認真打量,他們瞪大眼睛,看著劍鋒上的缺口,一個個咆哮不斷,顯然心痛到了極致。
密集的金鐵撞擊聲中,幾個青年擊退了數十名審判聖騎,卻終於扛不住綿綿不絕的衝擊,他們的刀芒逐漸散亂,戰陣也逐漸的虛浮。
剛剛開口訓斥的青年厲聲長嘯:「死戰!」
刑天鯉神魂之力籠罩著幾個青年,當『死戰』二字出口,他清晰的『看到』,幾個青年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一股宛如火山爆發的恐怖力量,就要從他們的骨髓中,從他們的五臟六腑內,從他們全身的肌體丶血液中爆發出來。
不是法力。
卻也不是巫民燃燒精血的特徵。
一種極其特殊的鍛體秘法,一種平日裡千錘百煉,將自身的生命能量,一點點夯入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好似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當需要的時候,就猛地點燃,在瞬間爆發出恐怖殺傷力的秘法!
這等秘法一旦催動,對於本體的傷伐極重,甚至比巫民燃燒本命精血,對身體的破壞更加可怕。巫民的本命精血燃燒,釋放大量戰力的同時,還能爆發出磅礴的生命力,不斷的修複滋養肉身。
而這一門秘法麽,隻有消耗,沒有修複丶滋養!
這是純粹的沙場殺伐之術!
刑天鯉厲聲喝道:「幾位兄弟,隨我來吧,好端端的,玩什麽命啊?」
左手捏印,朝著地麵一抓,大地驟然顫抖,一條條裂痕不斷浮現,大量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從地下噴出,狂風呼嘯中,砂石亂卷,數以千計的鵝卵石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朝著四周亂打。
那些審判聖騎仗著自己身上穿戴著重甲,對於這些鵝卵石不以為然。
等到這些石塊落在了身上,這些審判聖騎才齊聲驚呼——刑天鯉修為暴漲,法力飆升,這些鵝卵石不僅僅速度極快,更是被法力加持,變得極其沉重。
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居然有三五百斤沉重,它們在空中高速亂打,激蕩空氣,甚至炸開了一片片肉眼可見的白色音爆!
可怕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一個個審判聖騎被打得淩空飛起,鵝卵石在他們厚重的甲胄上撞得粉碎,而這些審判聖騎祖傳的老古董甲胄,也被打得『咣咣』亂響,火星四濺中,好些品質差一點的甲胄,直接被轟出了一個個明顯的凹坑!
這些審判聖騎也就罷了,他們畢竟穿著甲胄。
四下裡,那數千聯軍士兵可就倒了血黴,漫天鵝卵石呼嘯落下,刑天鯉哪裡有這個空閒管他們的生死?密集的石塊如暴雨灑落,直打得這些倒黴蛋粉身碎骨,好些人身軀直接爆開,淩空炸成了一團團血霧。
這是真正的殺傷性巫法,用來對付普通凡人,稍稍有點過分,刑天鯉卻沒有絲毫負罪感!
這裡是東國的地盤,爾等西陸蠻子,誰請你們來這裡拿刀拿槍的喊打喊殺麽?
左手向前一揮,大片鵝卵石呼嘯著橫掃而過,硬生生在蘆葦蕩中破開了一條寬達十丈的通衢大道,漫天血水紛紛灑下,這條大道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刑天鯉朝著幾個青年一聲呼哨,撒開大步就走。
六個青年深深一吸氣,強行將體內已經到了爆發邊緣的磅礴氣血壓製了下去。
他們『哈哈』大笑,緊跟著刑天鯉,輕輕鬆鬆的衝出了包圍圈。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雷諾夫帶著數十名審判聖騎中的強者,終於是趕到了。他們宛如一群發狂的公牛,憤然咒罵著,硬頂著漫天亂打的鵝卵石,快步的追了上來。
他們身上的甲胄被砸得『咣咣』亂響,一塊塊鵝卵石在他們甲胄上撞得粉碎,這些家夥的實力著實不凡,被這般攻擊,依舊能快速的奔走。
尤其是雷諾夫,他身上並沒有披甲,但是他周身彌漫著一股子讓人窒息的熱力,脖頸上隱隱有深色的鱗片浮現,渾身熱浪奔湧,拎著一柄重劍衝在了最前麵。
無數鵝卵石朝著雷諾夫亂打,還沒靠近他的身體,就被他體內噴出的熱浪遠遠掀飛。
雷諾夫跑得飛快,幾個起落間,就追到了幾個青年身後。
「留下!」雷諾夫甕聲甕氣一聲大吼,沒有出劍,宛如熊掌的左手猛地拍出,『呼』的一聲,他掌緣隱隱有一層鱗片紋路生出,大片火焰噴湧,化為丈許方圓一支火焰巨掌,狠狠衝著最後一名青年的後背砸下。
幾個青年齊聲呐喊,齊齊轉身,就要硬扛強敵。
那為首的青年更是厲聲嗬斥:「祝融氏的子嗣,你要違逆各家老祖的……吊毛,是個雜種!」
為首青年一刀劈出,這才看清雷諾夫的長相。
淡紅色的頭發,淡紅色的眼眸,皮膚下若隱若現的鱗片,還有那高溫火焰,這分明都是祝融氏血脈激發的特徵。但是那白皙的皮膚,還有那輪廓極其立體,和神州子民迥異的五官長相,分明他又是異族人!
一個『雜種』脫口而出,哪怕雷諾夫的氣息遠比這幾個青年恐怖,帶來的窒息壓力猶如大山壓頂一般,為首青年的話語中,依舊充滿了鄙視之意。
雷諾夫眼珠驟然通紅,原本他隻是一掌按下,想要生擒活捉。
聽得『雜種』二字,雷諾夫大聲怒吼,手掌上的火焰升騰,淡紅色的火焰瞬間化為赤紅半透明態,四周溫度飆升,大片蘆葦叢直接燃燒起來。
「退!」刑天鯉翻了個白眼,通天妙竹一蕩,一股狂風平地而起,卷起了幾個青年,讓他們的身形驟然變得清靈輕巧,腳尖在地上隨意一點,就是七八丈遠。
刑天鯉在心裡吐槽,誠然雷諾夫是一個混血,這也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事情,不也是祝融氏的先祖們造的孽麽?自己管不住下半身,這個,能怪子孫後代?
反而是聖羅斯的這些家夥,如果整個皇族都是祝融氏的混血後裔,足以證明他們是多麽的積極上進啊,以混血之身,居然能夠在極西之地,打下偌大的疆土,統禦萬萬億子民,這份成就,是不簡單的!
咳,咳,當著人家的麵罵出那兩個字來,略微有點過分。
刑天鯉腳下一彈,一拳打在了雷諾夫的手掌上。
『轟』!
一聲巨響,宛如巨炮衝擊。
刑天鯉這一拳,絲毫不打折扣,動用了他如今最大的肉體力量。足足兩百萬斤出頭點的巨力,又是以精妙的拳法轟出,實際衝擊力絕對在七八百萬斤上下。
而雷諾夫的手掌上的力道,居然絲毫不弱。
恐怖的巨力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刑天鯉身體踉蹌,向後退了七八步,拳頭上一圈縈繞的土黃色氣機寸寸粉碎。
雷諾夫手掌上的火焰也驟然黯淡,方圓丈許的火焰巨掌消散,隻有自己手掌上絲絲縷縷的火焰冉冉升騰。他龐大的身軀也向後猛退了一步,極硬朗的麵龐上,一絲絲驚駭怒氣急速升騰:「土之力?是你這個該死的家夥!」
刑天鯉深深的看了雷諾夫一眼,通天妙竹一振,三百六十條極亮的劍芒騰空,瞬息間到了雷諾夫麵前。
雷諾夫重劍出鞘,『嗆』的一聲,劍鋒驟然變成了赤紅色,森森鋒芒伴隨著可怕的高溫席卷四方。他舉重若輕,單手握劍一陣點丶撥,刺耳的金鐵撞擊聲中,道道劍芒悉數粉碎。
刑天鯉瞪大眼睛,狠狠地衝著這柄重劍看了一眼。
好家夥。
真的是好家夥。
這柄劍,內部的法陣,居然還殘留了三層完好無損的法陣。
在這末法時代,這區區三層嵌套的法陣,就足以讓這柄重劍,成為絕頂的『神兵利器』。
聖羅斯皇室,一定擁有一個類似於前世刑天鯉在黃山地窟中的靈穴丶靈眼,內部還有殘留的一點太初之炁湧動,否則的話,無法解釋,為什麽他們還能保留這樣的『神兵利器』,讓其維持一定的靈性。
「好寶貝啊,你真舍得拿出來使喚?」刑天鯉好奇的問雷諾夫:「當今末法,你就不怕散儘了靈性,讓祂化為一柄廢鐵?」
雷諾夫也是雙眼死死的盯著通天妙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好寶貝啊,當今末法,這根竹子,你又是從哪裡淘換的?」
「嗬嗬,你是哪家子弟?讓你這般弱小的小家夥,居然手持重寶,招搖過市,也不怕遇到高手,被搶了去?」
雷諾夫身後,數十名審判聖騎中的高手已經追了上來,成弧形站在雷諾夫身邊,手持重劍,周身煞氣升騰,朝著刑天鯉和幾個青年虎視眈眈。
「你猜?」刑天鯉笑嗬嗬的看著雷諾夫。
他可不能說,通天妙竹,是自己用本命精血和五金精華,在這末法時代硬生生種植出來的,這實在是,聳人聽聞,顛覆了『末法』這個詞的本意,會引出大麻煩的。
「嘿!」雷諾夫看向了幾個青年,沉聲道:「你們,又是什麽人?」
為首的青年呼出了一口氣,沉吟片刻,從牛皮帶暗格中,掏出了那枚小小的銅牌:「趙宋,背嵬軍,前軍斥候嶽小青。我等過路,在蘆葦蕩中休息,卻被你的人惡意圍攻,惹事的人,是你們。」
刑天鯉呼出一口氣,趙宋,背嵬軍,這就沒錯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嶽小青,眸子裡裡儘帶著狂熱。
嘿,你姓嶽啊?
是家族本姓,還是將主賜姓啊?
如果是家族本姓的話,你家祖上,是不是那位寫下『弦斷有誰聽』的慷慨之士?
如果是的話,你們家的祠堂裡,有沒有供奉幾卷他老人家的親筆書法字畫之類的,看看,今天道爺我救了你們,救命之恩,拿七八百卷那位老人家的書法字畫來酬謝一二,也是天經地義的吧?
七八百卷書法字畫而已,救命之恩,你回報得太輕了,是不是有點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
&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