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血脈複蘇(1 / 1)

第58章 血脈複蘇

刑天鯉猛地轉身,看向了渾身發黃,儼然黃疸性肝炎發作的何西。

這家夥。

這家夥。

他身上的氣息,刑天鯉很熟悉。

每每刑天鯉修煉根本法,從骨髓中滋生精血,一點點複蘇血脈,一點點滋養全身,一點點擁有血脈中的神奇偉力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何西之前,隻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現在,他的氣機,已然跨越了『凡人』和『超凡』的臨界點,踏入了一個當今末法之世無法承載的境界!

何西的生命之火,在急速的黯淡。

他的肉身在崩潰,靈魂在塌縮,他的生命本源在急速的匱竭!

他激活了『巫民』的血脈,而且在生死關頭,他驟然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就這一拳,就這一擊,抽空了他從小到大,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所有精血,所有活力。

而且,還不夠!

小小的,近乎乾涸的池塘,隻能孕養泥鰍和蟲豸,一隻巨鯤的魚蛋突然孵化了出來。如果這一方世界,還是末法之前的汪洋大海,巨鯤出殼,隻要深深一吸,就有無數魚蝦沒入嘴裡,被祂大快朵頤,提供身體所需的一切營養。

無邊無際的汪洋,也足以承載剛出殼的巨鯤那龐大的身軀,不至於讓恐怖的體重壓垮稚嫩的身體。

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

剛剛激活血脈的何西,根本無法從外界得到任何有益的補充,他艱難的,本能的,大口大口的吞咽空氣。但是空氣中,連一絲半點兒太初之炁都沒有。

瀕死之際,何西瞪大眼睛,看向了刑天鯉。

源於『巫民』的共同血脈,讓何西感應到了刑天鯉身上活潑的精血氣機。哪怕刑天鯉已經極力收斂自己的氣息,他揮刀之時,他閃避之時,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熱量,都讓何西敏銳的察覺到——他們歸屬同一個源頭!

刑天鯉瞪大眼睛看著何西。

這家夥,是極西百國的易多利山民!

哪怕是在極西百國,這些家夥,也是以好勇鬥狠丶凶殘愚昧而著稱,他們甚至,根本不被易多利的主流社會接納。他們在本土,最好的出路就是結成匪幫,組成幫派,成為都市傳說中一個又一個恐怖故事的背景。

他們身上,居然有『巫民』血脈!

看何西胸口那殘破的人頭蛇身的圖影,刑天鯉甚至可以猜測,他的血脈,和傳說中的『後土』有關——《原始巫經》中,《原始血脈注》內,也已經光焰閃爍,將『後土』一脈的巫民特徵,詳細的闡述清楚。

一聲長嘯,刑天鯉體內兩口大鼎中,兩線金光急速燃燒,頃刻間五彩氤氳之氣填充全身,他第一次傾儘全力,燃燒了所有法力。大量精血混在五彩氤氳法力中急速消耗,刑天鯉的身軀猛地膨脹起來,一股可怕的,原始丶蠻荒的力場在他身邊急速彌漫。

何西眸子裡,閃過一抹驚豔之色,他的瞳孔深處,更隱隱滲出了一絲臣服之意。

『巫』啊!

血脈的壓製,是天生的,銘刻在血脈中的『權』和『限』!

四麵八方,崩塌的小樓中,無數根鋼筋混凝土內的鋼筋齊齊震蕩,伴隨著刺耳的尖嘯聲,方圓百丈內,無數鋼筋破土飛出,朝著那些牛頭怪就是一通亂打。

在刑天鯉巫力加持下,這些鋼筋變得極硬,極利,力道剛猛且狂暴。

牛頭怪們強橫的肉身被不斷洞穿,數以萬計長長短短的鋼筋穿過他們的身體,將他們打得和篩子一般。鮮血和碎肉亂噴,好些牛頭怪甚至直接被撕成了一團血霧噴濺。

刑天鯉大踏步衝到了核心身邊,一把抓起他瘦得皮包骨的身體,將自身一縷精氣注入他體內,隨後大聲吼道:「跟我走!」

一眾易多利幫派分子咬著牙,一邊淘換子彈,一邊跟在刑天鯉身邊,倉皇逃出了血流成河的僑民區。因為他們的這一番阻攔,遠處,一座座小樓內的易多利僑民們已經逃了出來,而且已經逃出了老遠。

他們已經儘力了。

他們隻是一群無惡不作的幫派分子,他們已經儘力了。

本應該保護僑民區的易多利駐軍,除了最初出現的那一小隊人,其他人全都跑去了馬賽宮,保護已經屬於易多利的那一部分技術資料。

官方沒有儘責的保護僑民,他們這些幫派分子,已經做得夠多了。

刑天鯉一聲招呼,這些渾身灰塵,狼狽不堪的易多利漢子,就咬著牙,罵著朝天娘,跟著刑天鯉大步撤離。

在他們身後,被刑天鯉驚人一擊打得傷亡慘重的牛頭怪們,呆立了半晌,幾頭牛頭女怪這才發出了有氣無力的咆哮聲,將四周的牛頭怪彙聚了過來,繼續朝著易多利僑民區深處殺了過去。

剛剛刑天鯉那一擊,覆蓋了半徑百丈的區域,而且位置正好位於易多利僑民區的一條主乾道上,附近彙聚的牛頭怪超過六百頭,被刑天鯉一擊抹殺。

這些暗語森林製造出來的牛頭怪,他們還保持了一定的靈智,和聖母教製造出來的那些亡命瘋癲丶徹底喪失理智的殺戮傀儡還有點不同。他們見到自家同伴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擊殺,這些牛頭怪也有點心驚膽戰。

集合的效率慢了許多,繼續追殺的時候,這些牛頭怪也有點磨洋工,殺戮的效率降低了不少。

一行人狂奔離開了易多利僑民區,順著一條南北走向的街道疾走,一路七拐八繞的,最終來到了一處老字號的藥鋪。

很稀奇的是,這個世界,哪怕是在極西百國,源自東國的『老中醫』,依舊是治病救人的不二選擇。哪怕是極西百國最近些年文明爆發,什麽開膛破肚做手術丶抽筋扒皮換肝肺之類的手段全都冒了出來,『老中醫』在各國的地位依舊極其崇高。

大玉朝的子民,在萬國租界最被人尊敬的,也就是這些老藥鋪的坐堂大夫,年紀越大,越享尊榮,哪怕是各國總領館,也時常請這些老先生去自家調理身體的。

論起『江湖地位』這一塊,哪怕在萬國租界呼風喚雨,生意做到外國去的那些大老板,也比不得這些整日裡和草根樹皮打交道的老中醫。

這也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刑天鯉帶人到了藥鋪,不等坐堂的大夫上手,直接開口索要上了年頭的老參,以及百年以上的九蒸九曬的野生黃精,還有什麽一尺大的靈芝,略呈人形的何首烏等,他掏出了一大卷厚厚的鈔票拍在櫃台上,就催促著夥計趕緊取來。

神魂之力籠罩整個藥鋪,刑天鯉已經發現了藏在後堂堅固的檀木藥櫃中,幾份符合他要求的大藥了。如果夥計速度慢一點,他就要直接自己動手去拿了。

坐堂的大夫站起身來,伸手就去抓何西的腕脈,沒好氣的衝刑天鯉說道:「這位小先生,藥,不是這麽吃的,不是越貴的藥就越好,尤其是這些大補藥。」

刑天鯉看著這大夫,輕歎了一聲,右手輕輕一揮,『嘭』,他的手掌就陷入了厚達半尺的櫃台,陷入了足足三寸深。他抬起手,偌大的掌印宛如刀劈斧剁出來的,邊緣無比清晰,甚至能看到一條條細密的掌紋。

「老先生誤會了,他,不是病。」刑天鯉向微微一愣的老大夫拱手行了一禮:「您隻管將藥取來,我們這裡,自有處置之道!」

白發蒼蒼,長須尺許的老大夫眯了眯眼睛,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刑天鯉,再看看渾身瘦得好似骷髏架子一般,但是通體土黃色的何西,輕輕的點了點頭。

「唉,返祖了這是。奈何,淺水養不得蛟龍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嘿!」

刑天鯉瞪大了眼睛。

老大夫步伐輕快,一溜煙竄去了後堂,他也沒看刑天鯉拍出的那一卷鈔票有多少,徑直將他後堂那些上了年份的,價格極高昂的野生大藥全都搬了出來,十幾個上好木料製成,邊角包裹了銀片,那銀子都已經氧化得近乎發黑的藥匣子,悉數擺在了刑天鯉麵前。

「天地變啦,這些老藥,也是越來越稀罕了。」老大夫將藥匣子往刑天鯉麵前一推,看著刑天鯉笑道:「看你們,也不是正經的堂號出身的,應當是當年遠征,去往西方的那些堂號留下的混血後裔。」

「不管怎樣,都是一個祖宗出來的。小老兒這是壓箱底的貨,全給你拿來了,若是不夠,小老兒再去同行那邊,給你調集一些?」

『堂號』二字一出口,刑天鯉頓時明白了。

他向老大夫行了一個《原始巫經》中記載的,極複雜,換成普通人來,能將十根手指頭都掰斷的古怪印訣:「您老費心了!」

老大夫目光一凝,也笑了,十指宛如穿花蝴蝶一般,回了個極複雜的手印:「慚愧,慚愧,天壽堂,相柳氏旁支,相柳壬就是老夫了。這『綠柳號』,就是咱家在平海城傳承了數千年的老字號。敢問小友?」

刑天鯉示意身後的易多利漢子們將那些老藥收起,將一卷鈔票推到了相柳壬麵前,輕聲道:「平遠堂,刑天氏,刑天鯉就是小子我了。這些天,萬國租界不會太平,老先生,最好帶著人,去遠處避一避。」

想起了那一晚那條比特犬自爆的可怕威力,刑天鯉麵皮抽了抽:「嗯,越遠越好,最好遠出三五百裡地,才能確保安全的!」

神魂之力往相柳壬身上一卷,沒錯,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能有八十歲開外,大概常年修習《五禽戲》丶《八部金剛經》之類的手段,養得頗為康健,但是實實在在沒有激活血脈的小老頭兒。

天壽堂,相柳氏的旁支族人?所謂的旁支族人,就是沒有繼承血脈之力的普通人?這個綠柳號,這個相柳老爺子,應該是相柳氏安插在世俗的眼線了吧?

一如趙青檾給刑天鯉交代過的——如果有麻煩,可以去找平海城的『樊樓』!

那樊樓,應該就是綠柳號一般的機構。

相柳壬皺了皺眉頭,他認真的看了刑天鯉一眼,抖了抖他遞過去的鈔票,笑道:「這幾日放槍放炮的,小老兒也覺得,這世道又要亂了。不過,小老兒卻是不能走的。」

他輕歎道:「唉,當年極西百國,百國聯軍進逼京城的時候,那一陣的兵荒馬亂啊,這門口的大江上,到處都是人家的風帆戰艦,那黑黝黝的炮口唷!」

相柳壬將厚厚的一卷鈔票塞進袖子裡,用力的拍了拍櫃台,怒道:「也是咱們這些子孫後輩不爭氣啊,若是有族譜中記載的,先祖們萬分之一的本領,怎能讓這些腥膻奴婢輩,倒反天罡,踩到咱們的頭上來?」

刑天鯉衝著相柳壬行了一禮,然後帶著大隊人馬離開。

相柳壬不走,他越發確定,綠柳號就是相柳氏安排在萬國租界的一個暗樁了。

嗯,神魂之力往地下掃了一輪,在這藥鋪下麵,居然有一個深達二十幾丈的暗室,裡麵囤積的米麵糧油,足以讓百來號人生存一年以上,甚至還開鑿了一口深不見底的暗井,裡麵有充足的水源!

而且這密室,還是與時俱進,用了大量的鋼筋混凝土加固,其中鋼筋的密度和粗度,簡直是喪心病狂,讓刑天鯉都莫名咋舌。

哪怕是那些比特犬,隻要不是站在綠柳號的正上方自爆,這個密室絕對是堅不可摧。

何西所屬的易多利幫派的據點,位於易多利僑民區邊角處,萬國租界一條內河『徐家浜』內碼頭附近的酒館。這個酒館占地頗大,三層的建築,一層就有大半畝地,前麵有一棟可供住宿的副樓,後麵更有一處占地頗廣的堆棧貨場。

何西是這個幫派的中層頭目,而幫派的大頭目何鐸,是何西同一個家族的堂叔,同樣黃發黃眸的凶悍漢子。

一間陳設簡單,頗有山野之風的小房間內,何西躺在硬板床上,氣息奄奄的他,得到了刑天鯉灌注的一縷精氣,此刻麵皮略微有點泛紅。

刑天鯉也不多話,讓何鐸將那些同一個家族的幫派分子趕出去後,取出了從綠柳號拿來的諸多老藥,雙手隻是一拍,就將這些老藥全部震成了細粉。

口誦秘咒,掌心有一縷青銅色神光浮蕩,大團老藥粉末中,一縷縷極精純的藥力化為肉眼可見的流光冉冉飛出。一旁何鐸已經準備了一個乾淨的白瓷碗,裡麵放了一點溫開水,刑天鯉指印變幻,流光不斷凝成一枚枚古怪的符紋注入白瓷碗,於是溫水逐漸變成了淡綠色,隨後顏色不斷變深,逐漸更是變得粘稠如膠。

一旁的何鐸瞪大眼睛,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刑天鯉施為。

突然間,他『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極其標準的,向刑天鯉行五體投地跪拜大禮。而他雙手更是結成了古怪的手印,他的動作,完全是教科書般標準的——下級『巫民』覲見上層『大巫』最隆重的禮節。

何鐸使出這一套跪拜禮節的時候,刑天鯉渾身骨髓驟然一燙。

源自他的血脈,一些極其久遠的殘破記憶突然被喚醒,一點點融入了刑天鯉的神魂,成為他本身的記憶。

蒼茫,荒涼的洪荒大地上,丈許高的野草中,無數野生獸群繁衍生息,廝殺求存。

茫茫大地上,依山傍水,一座用巨石搭建的古老城池巍然矗立。

身披簡單的青銅半身甲,甚至是石片結成的簡陋甲胄,手持石刀丶玉斧丶青銅刀劍的雄壯男女,整整齊齊站在城門口,衝著遠處眺望。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一支規模並不大的隊伍駕馭狂風,極速掠過草原。

隊伍前方,兩尊身高三丈許的巨人捧著大旗,一麵大旗上,是一頭正在奮力開山的巨熊;另外一麵大旗上,則是一支姿容嫵媚,卻渾身充盈著聖潔之氣的九尾狐。

三條蛟龍拖拽著青銅車輦冉冉禦風行來,車輦上,身高丈五,身披黑袍,披散長發,英偉如神的男子手持竹簡,皺眉沉思。

當小小的隊伍來到巨城的城門口,這些等候的男女齊齊跪倒在地,五體投地,向車輦上的男子行出了和此刻的何鐸一般無二的跪拜覲見之禮。

血脈中湧出的記憶消散。

刑天鯉麵前的白瓷碗中,一碗清水已經變成了墨綠色濃稠如漆的藥汁。

這是『祝由法』,一種源自原始巫道的強大秘術。

不要說刑天鯉使用了十幾株百年以上的野生大藥,更耗費了自己大量的精氣灌注其中。就算前世末法時代的地球,有一些習得祝由術的老師傅,他們在完全不修法力的情況下,也能夠憑藉這種祝由法,實現很多神奇的效果。

刑天鯉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手指一點,一股震蕩之力將何鐸從地麵上震得彈了起來,他隨手一抹自己的麵皮,當著何鐸的麵,他回複了原本模樣,身上的底層巡捕製服,也變成了紫綬道衣黑色道袍形態。

「我們,不是陌生人。」刑天鯉笑道:「何鐸老大,想不到,我們還有這樣的淵源!」

「平遠堂,刑天鯉!」刑天鯉朝著自己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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