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強人所難(下)
老教士眸子裡殺意隱隱。
喬姆斯臉上帶著一絲癲狂的笑容。
眼看又是一場莫名的大戰,而刑天鯉心知肚明,自己根本無力阻止。他突然猶如抽風箱一樣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劇烈的咳嗽了兩聲,一口血噴出老遠,然後仰天就倒。
李魁勝呆了呆,一把扶住了刑天鯉,大聲呼喝著,招來了幾個巡檢司的漢子,扛著刑天鯉就走:「哎,這孩子,從小體虛,剛剛肯定是被你們給驚嚇住了。各位,你們的教務,或者商務,等小魚兒蘇醒了再說罷!」
刑天鯉等人離開。
老教士和喬姆斯同時看著他們一行人快速遠離的背影,猶豫了片刻,同時退後了兩步。
「女王在上,帝國的利益高於一切!」喬姆斯用力撫摸著左手的紅寶石戒指。
「至高而仁慈的聖母,其榮光不容玷汙。」老教士深沉的目光掃過喬姆斯手指上的戒指,輕輕搖頭,慢悠悠的搖晃著銀鈴,『叮叮』鈴聲中,他帶著幾個小修女緩步離開。
『聖母會庇護你們的』,『仁慈的聖母時刻關注著你們』,『信奉聖母就一定得福』……老教士慢悠悠走過石板街,輕輕晃動銀鈴,向兩側的鎮民高聲宣教。
沿途不斷有小龍湫鎮的鎮民趕來,無比虔誠的向他跪倒,口口聲聲高呼聖母之名,甚至有人匍匐上前,親吻老教士的靴子。
這才幾天時間!
聖母教的信仰,已經在小龍湫鎮泛濫如斯。
喬姆斯用力摩挲著戒指上的紅寶石,帶著一絲微妙的笑容,輕輕搖頭:「愚昧的信仰。神靈又能給你們帶來什麽呢?真正的力量,來自鐵甲戰艦,來自大炮的口徑!」
離開碼頭。
還沒到自家院子所處的小巷巷口,刑天鯉已經掙脫了攙扶,輕點通天妙竹,緩步行走。
「老叔兒,小龍湫鎮。」刑天鯉剛剛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沉默許久,刑天鯉才幽幽說出了前世極著名的一句話:「弱國無外交。」
李魁勝看了刑天鯉一眼。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弱國無外交?很久以前,我從一位先生那裡,聽過類似的話。想當年!」
「當年怎的?」刑天鯉立刻追問。
「嗯,沒啥好說的。」李魁勝欲言又止,他搖了搖頭,悶悶的嘟囔道:「反正,死的死,散的散,嘿,稀爛!這大玉朝,我看,要完!」
跟在叔侄兩身後的巡檢司漢子們,一個個麵色惶恐,好似失了魂般。
小龍湫鎮,是他們的家鄉。
鎮子上的鎮民,是他們的父母,是他們的妻兒,是他們的兄弟姐妹。
前兩日的亂戰,無辜死傷了這麽多鎮民,那麽多民宅被轟成了廢墟。
看聖母教和英吉士擺出來的架勢,他們是萬萬不肯善罷甘休的,小龍湫鎮,勢必要承受雙方下一波的衝突。
看看小雁蕩湖上的那八條鐵甲艦船吧,如果艦炮齊發,夷平整個小龍湫鎮,需要半個時辰麽?怕是一刻鐘的功夫,就足以摧毀整個鎮子!
「李頭,還有,小李哥兒,這小龍湫鎮,是我們大玉朝的地盤罷?」一名巡檢司小頭目猶猶豫豫的問道:「應該是,我們來當家作主罷?」
李魁勝沒吭聲。
刑天鯉不做聲。
李魁勝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刑天鯉倒是知道其中的道理,但這是一篇大道理,千頭萬緒的,他該如何闡述?有一些東西,在當今的大玉朝,若是說出來了,無疑是離經叛道丶大逆不道的,他還不想嚇死這些鄉裡鄉親的啊!
巷子儘頭,小院大門敞開。
刑天鯉等人同時停下腳步,李魁勝沉聲道:「早上出門的時候,咱們可是鎖門了罷?」
極輕微的碎步聲傳來,一個身穿青色絲袍,腰間紮著銀帶,頭戴瓜皮小帽,正中鑲嵌了一塊品質頗佳的青色方玉,生得眉清目秀的青年悄步行了出來。
見到做出戒備姿態,手上已經握著槍械的李魁勝等人,這青年眉頭一挑,冷聲道:「放肆,怎的,舞刀弄槍的,你們這是想要造反哪!」
青年語氣陰柔,嗓音尖尖細細的,卻又故意捏著嗓子,想要將聲音變得粗壯一些。他嗬斥之時,狠狠地衝著刑天鯉等人戳了戳手指,卻又很自然的捏了個蘭花指出來!
不等刑天鯉等人開口,青年從腰間掏出了一塊銀牌,抖手丟了過來。
李魁勝伸手去接銀牌,刑天鯉搶上前一步,『啪』的一下將銀牌搶在手中,手指輕輕在銀牌上一抹——極精湛的雕功,正麵是一條被烈焰包裹的『烈焰團龍捧日圖』,背麵是細膩細密的雲紋,中間是『織造』兩個大字,一旁豎著『承天受命大玉禁宮內務府織造處某某某』等兩行小字。
「內務府?織造處?」刑天鯉將銀牌丟了回去,輕聲道:「原來是一位公公當麵!」
李魁勝有點尷尬的放下剛剛抬起的手掌,他看看刑天鯉,麵皮頗有點尷尬,低聲的嘟囔道:「小魚兒,你也太謹慎。這是塊銀牌子,若是上麵有毒,總能看得出顏色的。」
刑天鯉淡然微笑,笑而不語。
銀牌就不能淬毒?
《原始巫經》中,起碼有一萬種無形無色無味無跡的劇毒,若是放在那小小銀牌上,輕輕鬆鬆就能毒殺上萬人的。
青年收回銀牌,朝著刑天鯉看了一眼,又冷笑一聲,蘭花指朝著李魁勝狠狠一點:「不知道死活的東西,咱家要害你,需要用毒麽?」
說話的時候,青年又狠狠地衝著刑天鯉翻了個白眼。
「進來吧,可等了伱們好久了。」青年轉過身,依舊是步伐無聲,好似踏在雲端一般,輕輕巧巧的行進了院子。
刑天鯉等人跟了上去。
青年皺了皺眉,回頭又是一個蘭花指狠狠一點:「得了,閒雜人等,就留在外麵罷。地方就這麽大點地方,這麽一群臭漢子湧了進去,自己嗅嗅身上的味兒,衝撞了貴人,你們當得起麽?」
巡檢司的漢子麵麵相覷,真有老實人低頭,湊到自己腋下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李魁勝重重吐出一口氣,重重的擺了擺手,讓身後跟著的屬下留在了院門外。
前院裡,左右廂房屋簷下,一字兒排開了三十幾名身穿青色長袍,帶著瓜皮小帽的陰柔青年。
堂屋門前,六個年紀稍大一點,同樣身穿青色長袍,但是腰間銀帶上點綴了幾塊碎玉,顯然身份更高,年齡也更大一點的陰柔男子,正眯著眼,一動不動的杵在那兒。
透過敞開的堂屋大門,可以看到八仙桌後,一名身穿藍色長袍,腰間係著一條金腰帶,更懸掛著一枚團龍玉佩的男子,正坐在那裡慢悠悠的喝著茶。
「來啦?你就是李魁勝?嗯,你就是李鯉!」看上去細皮嫩肉,乍一看大概三十出頭,但是仔細看去,兩眼眼角有著淺淺魚尾紋,脖頸上也有一絲絲紋路,年齡應當不小的藍袍男子拖長了聲音,慢悠悠說道:「得了,上來吧,給你們吩咐點事情!」
刑天鯉和李魁勝就走進了堂屋。
「知道咱家是乾什麽的嘛?」藍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陣刑天鯉二人,拖長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們,不用猜,也不用懂。總之,咱家是一言能決爾等生死的人,你們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刑天鯉眼角抽了抽。
李魁勝重重的吐氣。
藍袍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刑天鯉身上,他皺著眉,帶著一絲不解之色,很認真的打量了刑天鯉許久,這才喃喃道:「你小子,是個瞎子呀,那為什麽,那些洋教的傳教士,非要讓你做這個主簿哪?」
搖搖頭,藍袍男子『噗嗤』一笑,看向刑天鯉的目光中,就帶上了極其強烈的譏誚惡意:「得了,想來也不是什麼正經好事。」
「嗯,李魁勝啊,李鯉啊,咱家這次來小龍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