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章 義結金蘭

侯景之亂中,淮南受害尤深,不僅僅隻是在動亂持續的時間內飽受戰爭的荼毒,在這場動亂被平定之後,淮南的戰火卻仍然沒有停息下來,反而越演越烈。包括作為淮南重鎮的廣陵,在這個過程中也是數易其主,幾乎沒有享受過真正的安寧。

一直等到南陳與關中政權的邦交關係穩定下來,加上北齊勢力被動的退出淮南,區域內的動蕩才告一段落,生活在此鄉的民眾也獲得了一段久違的安寧時光,得以休養生息。

但是廣陵作為區域內的中心重鎮,其歸屬權仍然引人覬覦,並終於在日前再一次發生了轉移,從南陳手中轉為大唐掌控,唐國的揚州總管府也正式的從壽陽轉移到了廣陵。

之前持續數年的戰爭動亂給廣陵城造成了極大的破壞,無論是城池建築還是城中居民都受害頗深。

原本的廣陵城也是外圍羅城丶內裡金城的格局,但是幾次漫長且艱巨的攻防戰結束之後,外圍的羅城已經是殘破不堪。在上一次南陳掌控城池的時候,便乾脆僅僅隻保留了位於城中高岡位置上的金城,另在岡下再造外城,使得廣陵城主體向南偏移數裡,距離江岸更近。

應該說之前南陳朝廷對於廣陵城的重建和管理還是比較用心的,除了大興土木的再造外城之外,又陸陸續續的向廣陵回遷了幾千戶從淮南渡江躲避戰亂的民眾,使得城池再次恢複了一定的生機。

這種規模的營建和人員回遷,對於國力雄盛的大唐而言或許算不了什麽,但是對南陳朝廷而言還是比較沉重的負擔。但是為了保持對江北的影響力,南陳朝廷還是咬牙承受了下來,可見他們對於江北還是懷有一定的圖謀與幻想,將廣陵作為這一份圖謀的一個重要支點。

隻是隨著國運日蹇,這份幻想也變得越來越不切實際,甚至顯得有些可笑。而在日前兩國的交涉當中,陳主陳昌最終選擇接受大唐的武力援助以平定南川變亂丶以及獲得南川的控製權,從而放棄了廣陵城,這也意味著南陳朝廷徹底放棄了有關江北的各種謀算,內部的權勢糾葛成為其最主要的矛盾。

蔡景曆乘著牛車,行駛在新建的廣陵外城街道上,看著街道上行人往來,市井間的生活仍是井然有序,並沒有看到城池易主之後給城中民生秩序帶來多大的衝擊與破壞。

城內的秩序井然讓他這個南朝臣子心內既感到欣慰,同時又充滿著各種複雜的感想。

南北對抗多年,如今的大唐可以說是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北方的敵人,他們固然非常的強大,但對南朝卻並不是一味的憑著強大武力壓迫欺淩,而是一直持有一種寬厚包容的態度,讓南朝士民在一種比較平和安穩的氣氛中逐漸適應和接受他們的存在。

這種脈脈溫情的方式固然也難以掩飾唐皇那意欲統一天下的勃勃野心,但是對普通的百姓而言,唐皇卻是一位難得的仁主,一直都在儘量避免給普通民眾造成慘痛的傷害。

就像如今的廣陵城,明明城中百姓都是之前陸續從江東遷回安置的南朝子民,但是對於城中管理權的易主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適丶或者說抵觸。

唐軍入駐城池後,也並沒有急於彰顯自身的存在感丶強調威權,在城池的管理方麵仍是保持著原本的規章與秩序,僅僅隻是在城防方麵有所加強。

唐軍的實力自然是遠遠的強過了南陳軍隊,從這方麵而言,此番廣陵城的易主,除了讓城池更加安全丶城中秩序更有保障之外,幾乎沒有帶來其他的改變。如此一來,也就難怪城中民眾對此全無介意了。

「不知唐軍南去之後,京口會否也能保持此態?」

蔡景曆心中暗自嘀咕道,他之所以到京口去勸說徐度向大唐投誠,固然也是受了親人們的直接影響,但更重要的還是對於南陳當下局麵的失望。

天下大勢越來越向大唐傾斜,而南陳宗室內鬥卻越演越烈,無論陳昌還是陳蒨都沒有正視未來江東政權該要何去何從,或者說他們各自所秉持的隻是一己之私,並沒有真正的將江東士民福祉擺在首位。

蔡景曆相信,想要保全江東士民的方法,絕不隻有向北朝卑躬屈膝的搖尾乞憐,先主陳霸先便是一個絕佳的例子。可問題是,江東隻有一個陳霸先,而今也已經沒有了。剩下這些仍然身擁勢位之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擁有先主的風采。

而且就算是陳霸先,生前對於日漸勢大的西魏霸府都是束手無計,隻能采取非常被動的守禦姿態,卻難以恢複彼此之間的戰略平衡。

如今的唐國更加勢大,反觀南陳卻越發的羸弱。與支持那些才力並不匹配的人繼續負隅頑抗丶徒增傷亡相比,選擇歸順大唐無疑就成了當下現實情境中最為適合江東士民的一個選擇。

隨著車駕漸近總管府,蔡景曆也連忙收拾心情丶打起精神來,當牛車停在了總管府門前的時候,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拙子久彆恩親丶俗世浮沉,一直疏於訪問親長,豈敢當阿叔親自出迎!」

蔡景曆直從牛車上躍下來,而後便疾行至站在總管府門前的蔡大寶麵前深拜下去。

蔡大寶彎腰扶起了蔡景曆,上上下下將這侄子打量一番,轉又歎息道:「世道紛亂丶逼人分離,久難相聚,也並不是你的過錯。如今尚可相見於人間,自當感謝先人庇佑,也要感激當世雄者定亂除惡。知你將要北來,代公已在府中專待多時了!」

蔡景曆聽到這話後便又有些緊張,反手握住叔父的手腕低聲道:「我久處江東,對北朝人士多有陌生。今來拜見代公,未知阿叔可有心得教授?」

蔡大寶自知他心情忐忑,聞言後便微笑著拍拍他肩膀,口中笑語道:「你今來見,所要商討的乃是有益南北的正計,又不是諂媚求寵,大不必心懷不安。代公雖然出身北鎮將門,但自幼便為當今至尊所養,性情端莊方正,隻持常禮進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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