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交戰晉陽

突厥可汗大帳中,一副金光閃閃丶華貴無比又精美異常的金甲擺在了案上,烏尊可汗頓時兩眼放光,手指輕撫那金甲光亮華麗的表麵,滿臉喜愛之色。

「吾主畢集國中巧匠,大用庫物,耗費多時,才為可汗打造出此世獨一無二的金甲。本待秋後遣使呈送汗庭,不意國中戰事滋擾,使者遂不能行。然禮不能廢,吾主仍遣下官曲行來獻。」

來自晉陽的使者丶中書侍郎元文遙看著烏尊可汗對這副華貴金甲愛不釋手的樣子,強忍著心中對突厥人反覆無常的鄙夷與忿恨,嘴上則仍保持著恭謹的語氣說道:「雖然此行多羌國豺狼橫行於途丶動輒便有性命之危,然而為表吾國禮敬上邦,使兩國永為翁婿之好,吾主亦謹告下官勿懼凶險丶雖死必達!」

「齊主有心了!」

烏尊可汗聽到這話後,多少是有點汗顏,憑心而論,他這個女婿是真的很懂事,逢年過節孝敬不少,也比較重視彼此間的這一份婚事,將他女兒封為正宮皇後,不像西邊的唐王將阿史那家女子作奴婢相待,之前自己想再送結果人家連理都不理,狂妄的有些過分。

如今突厥與魏軍都已經將要兵臨城下了,結果齊主都還命人來奉獻厚禮,雖然心裡也明白齊主是屈於當下形勢來刻意討好,但烏尊可汗心裡也是頗為受用,望著齊使元文遙便想要為自己稍作辯解一番:「此番與魏軍來擾,皆因魏國唐王威脅逼迫所致。齊主事我甚恭,我當然也不願害之,隻不過,我也有些為難啊……」

這一番辯解自然是沒有什麽力度和意義,甚至烏尊可汗在講這話的時候眼神還在滴流亂轉,就連態度都有欠誠懇,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隻不過元文遙銜命而來,也知道當下是個什麽處境,自然不敢瞪眼對其窮作詰問,聞言後隻是又順著烏尊可汗的話意歎息說道:「羌國李伯山自恃其實力強大丶武功驚人,逞威好戰丶窮兵黷武,實在是禍亂天下的大賊!吾國不幸與之為敵,深受所害,吾主自然也能體諒可汗的苦衷。

李伯山強橫至極丶厭人忤之,視天下為其奴婢,凡有交惡,皆舉國攻討,實難和氣交好。可汗因受所迫,違心行事,縱得一時之安,但又豈能得長久之穩?今吾國仍存,羌國已經不能禮好盟國,強逼可汗,若吾國不存,李伯山又豈會善待可汗?

此番來拜,下官除了奉吾主所命奉獻厚禮之外,也是鬥膽來勸可汗切勿執迷一時丶遺禍於後,迷途知返,才能兩安啊!」

烏尊可汗自然也明白元文遙的意思,但當視線從那迷人的金甲上收回後又不由得閃過一絲狡黠,旋即便揣著明白裝糊塗道:「我與唐王,也是交好多年的盟友。雖然在齊國一事上有些分歧,但還不至於反目為仇。元中書這麽說,實在是有些誇大了!」

「吾國若滅,於突厥何益?」

元文遙眼見單純的言語勸說並不能說服烏尊可汗,於是便又深吸一口氣,指著案上那一副價值高昂的金甲,旋即對烏尊可汗說道:「可汗既與羌國交好多年,李伯山可曾相贈金甲?」

他是打算用實際的利益打動烏尊可汗,但內心裡還是小瞧了突厥人的貪婪。為了索求更多的利益,烏尊可汗是願意暫時放棄自尊與底線的。

因此在聽到聽到元文遙這麽說後,烏尊可汗便擺手道:「我與唐王相交,所為並非利益。若非唐王發力相助,我也難居此位。你等齊國之人不知這一份情義之重,那就不要輕作議論!元中書若再以此挑撥,這金甲便且取回送還齊主吧!」

元文遙聽到這話後,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所說的金甲自然不隻是指的眼前此物,而是自兩國交好以來北齊給予突厥的種種財貨利益。至於烏尊可汗的意思也很明白,他就連這個可汗之位都是受西魏扶植,北齊居然想憑著些許利益的贈送就挑撥彼此關係,可能嗎?

儘管心中惱怒到了極點,但想到如今危困的局麵,還有行前皇帝陛下鄭重的交代,元文遙還是起身垂首說道:「吾主自知羌國強大,也深知可汗受其脅迫的無奈。正應如此,兩國才應同氣聯盟丶精誠合作,共抗羌國!

今吾國獨力與戰,情勢艱難,來年突厥恐怕也難免會淪落此般境地。若可汗肯與吾國相抗羌國,則吾國上下另有禮貨敬奉,陘嶺以北丶燕山以西皆可儘予可汗牧馬遊獵!」

烏尊可汗正等著元文遙開出一個讓他滿意的價碼,聞聽此言後眸光頓時一亮,直從席中站起身來說道:「元中書此言當真?」

見烏尊可汗終於流露出意動之色,元文遙心弦先是一鬆,旋即便又暗歎一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正色說道:「隻要可汗肯與羌國割盟,相助吾國擊敗此路來侵賊師,則所許諾疆域儘奉可汗!」

烏尊可汗臉上喜悅與貪婪交織,但在稍作變幻之後,還是穩住心神沉聲說道:「據我所知,魏國幾路來犯,齊國多有戰敗,唐王更是將要兵逼晉陽。齊國都畿尚且被魏國占據,齊主又憑什麽能夠履行承諾?」

「羌國李伯山本出士大夫家,河北不乏其親友舊好,因此進窺河北。吾國長廣王憂於此節,所以奔赴河南召集師旅以抗賊軍,結果為賊所趁丶暫據鄴都。不過河北久受王命,絕難輕易淪陷,今各方義勇群起抗羌,李伯山身陷河北寸步難動。更有吾國上將平原王鎮守井陘天險,李伯山插翅難渡太行,所謂進逼晉陽,不過賊師狂言恫嚇而已。」

元文遙見烏尊可汗意動,便又連忙繼續說道:「晉陽乃是吾國軍機根本,內外尚有二十萬雄軍駐守。當下所憂者,唯肆州一旅賊師而已。且此賊師所以為憂,也隻是因為羌賊借勢突厥,吾主不忍與突厥交戰失和而已。若可汗肯於相助,則晉陽雄軍與戰,必使來犯賊眾片甲難出關塞之間!」

烏尊可汗早就在懷疑魏軍眼下取得的優勢怕是不像傳言中那麽大,此時聽到元文遙所說,心內不免便湧現出更多想法。當然他也不會隻聽信元文遙的一麵之辭,綜合判斷一番,實際情況大約應該是眼下兩國交戰已經形成僵持之態,而突厥的立場偏向就決定了這一場戰事的走向,所以齊主才會派遣元文遙來許下如此重諾來遊說自己。

這樣的情況烏尊可汗就懂了,這本來就是他想要努力達成的一種局麵。無論西魏還是北齊哪一方一家獨大都不利於突厥,可是如果他們勢均力敵,彼此都要爭取突厥的支持,烏尊可汗則就可以待價而沽了!

不過眼下局麵看來,似乎還是西魏一方優勢更大,烏尊可汗雖然想左右逢源,但卻不想自己拚命去幫北齊削弱對手而找回平衡。

當然這一層心意還是不能表露出來,烏尊可汗在沉吟一番之後才又開口說道:「齊主待我很是恭誠,我當然也願意助他渡過難關。但是魏軍強盛驍勇,縱然我肯與其交戰,怕也不能勝之。齊軍據城自牢,我又能奈何?況且齊主今肯待我以誠,但所挑選的嗣主是否還肯一態事我?此諸事你齊國本身都尚未理清,我又如何能棄魏聯齊?」

「吾國鹹陽王當世名將,晉陽師旅亦天下雄軍,隻待誘敵深入,必與可汗一同出兵,直殲賊師於城下!」

元文遙先是講了一下大概的合作思路,旋即便又說道:「吾主春秋正盛丶年富力強,皇太子歲當衝幼,但已有恭良之質,國中亦有仁德之士教以信義。今可汗若能相助吾國轉危為安,則吾主丶嗣主並群臣百姓皆深感此恩,必有厚報!」

「這些虛辭不必多說,我隻問一句,來年你國皇後誕子,齊主肯不肯將此子立為嗣子?」

烏尊可汗不理會元文遙那一通說辭,直接表示出他要乾涉齊國的繼嗣問題,講到這話的時候心內也不由得暗道可惜,如果他的女兒這幾年能夠產下一子的話,那麽現在就可以直接要求齊主將此子立為太子而不必再等待以後。

「此事非下官能決,但下官一定將可汗此意轉告吾主!」

聽到烏尊可汗這蠻橫的要求,元文遙滿心激怒,但還是忍耐著沉聲說道。

「你君臣可以從容商議,我總不會強迫齊主做什麽違背他意願之事,隻是希望兩國交情更深罷了。」

烏尊可汗如今身處優勢地位,自然是有恃無恐,他很快又想到之前作為質子待在長安丶如今已經成為自己不小威脅的侄子攝圖,於是便又說道:「此番兩國相謀大計,為免有什麽誤會,齊主也要派遣一個至親來此傳遞消息。你國先主文宣皇帝也是名滿天下丶聲聞塞外的英雄,可將他的兒子送來此處!」

眼見這烏尊可汗提出的要求一個比一個還要更過分,元文遙自是氣惱至極,但他卻沒有權利拒絕這些要求,隻能表示一定回去轉告皇帝陛下。

等到交談最後,烏尊可汗才又輕飄飄說道:「你國北麵還有邊卒襲擾我國部眾丶搶奪我國物貨,元中書既是齊主派遣至此修好的使臣,也應代替齊主傳令讓那些邊卒不得擾我丶歸還人貨!如果衝突更大,我擔心控製不住部眾,殺傷這些邊卒。」

「這丶這想是斛律幽州師旅,請可汗千萬不要衝動。下官這便修書相投,請斛律幽州止戈修好!」

聽到烏尊可汗這麽說,元文遙心內又是一喜,隨著魏軍和突厥聯軍衝破陘嶺進入肆州之後,晉陽方麵與幽州的聯係便被隔絕了,如今他們也不知道幽州援軍的消息,從烏尊可汗得知消息後,自然讓人略感安心。斛律羨如果能夠及時率領幽州師旅進入肆州,那麽對於北齊誘敵深入並加以圍殲的計劃自然更加有利。

由於烏尊可汗漫天要價,所提出的要求都太過分,元文遙隻能又匆匆離開突厥大營,星夜趕往晉陽。

在與齊使會麵商討一番之後,烏尊可汗心裡的傾向性也越發明顯,他接下來又召心腹來詢問道:「魏國宇文柱國可遣使來求見?」

當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烏尊可汗臉色頓時又是一沉,心知宇文貴仍是堅持要包庇並為攝圖撐腰。他走回案旁,垂首望著那一副金甲,口中冷笑道:「唐王欲成大事,卻連區區一具金甲都不肯舍,憑什麽奢望天下英雄助其成事?驕狂自大,合當事敗!」

元文遙回到晉陽後便被直接引入宮中,當其等待皇帝召見的時候,卻見侍中趙彥深被從殿中引出,就連官服都被剝去,模樣顯得有些狼狽。

元文遙連忙上前小聲問道:「趙侍中這是……」

幾名禁衛甲兵卻不允許兩人當道交談,直接將趙彥深給拖向宮外。

元文遙見狀後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近年來晉陽軍政多被晉陽勳貴所掌控,趙彥深已經是為數不多在並省還能掌握一定話語權的漢臣,看這架勢又不知因何得罪了皇帝陛下。

不過他也來不及細想,很快便被侍者引入了殿中,未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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