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沉入了山穀,炊煙嫋嫋的小鎮被夜色吞沒,隻餘下冒險者公會所在的那條街道還剩著零星的燈火。
忙活了一天的老農民正從田間往家裡走,而那些拖著滿身疲憊的冒險者們也三三兩兩地離開了迷宮。
自從雷鳴城的分部上調了銀鬆鎮的委托權重之後,活躍在當地的冒險者一下子就如雨後池塘邊的青蛙一般多了起來。
扛著鋤頭的老亞伯正一臉沒精打采地消磨著時間,心裡盤算著鄰居家開飯的點。
倒不是他想去蹭飯,純粹是前天把鞋跑丟了的事兒讓他出儘了洋相,導致人們現在一見到他就笑,他實在沒臉和街坊鄰居們對上視線。
這時候,他忽然瞧見站在街角的赫巴爾隊長正朝他招招手。
出於好奇,老亞伯走了過去。
不等他開口詢問什麽事,赫巴爾便一臉神秘的主動開口。
「想喝酒嗎?」
老亞伯肚子裡的酒蟲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二話不說的點著頭。
「想,當然想……不過我兜裡可沒錢,彆打我的主意。」
「嘿,瞧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赫巴爾嘿嘿笑了笑,把一串石質的項煉塞到他手上,接著將隊長教給他的話,轉頭又教給了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丶其實一點也不老實的家夥。
「我也沒錢,不過那群外鄉人有……我教你怎麽騙吃騙喝。」
與此同時,街對麵的另一條街,打烊了一整天的酒館才剛剛開始營業。
那扇緊閉著的橡木門剛一推開,掛在門口的風鈴便叮鈴鈴的響個不停。
在迷宮和野外忙碌了一整天的冒險者們,正需要酒精和熱情似火的姑娘來麻痹自己那繃緊的神經。
而開在這家冒險者工會對麵的「銀鬆小徑」,恰好便同時具備這兩樣東西。
背著大劍的男人大聲吹噓著今天與蜥蜴人在迷宮裡的戰鬥,一場手忙腳亂的遭遇戰愣是被他吹成了如同和巨龍搏鬥。
徐娘半老的女服務生一邊應付著冒險者們的騷擾,一邊在擁擠的桌椅間靈活的穿梭,將飄著泡沫的橡木酒杯擺上桌子。
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個年輕的女服務員,被那沒品的笑話騷擾的麵紅耳赤,引得一群五大三粗的冒險者們發出下.流的笑聲和口哨聲。
這時候,門口的風鈴再次叮鈴鈴的搖晃,隻見一名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的老農夫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裡並不全都是外鄉人。
也有偶爾客串冒險者的本地獵戶。
住在北邊街上的列文克一眼就認出了他,從旁邊的冒險者笑話說道。
「這家夥就是那個跑丟了鞋的老亞伯……就是那個自稱撞見了巫妖的家夥。」
「哈哈哈,就是他?」
「果然一臉衰樣哈哈!」
幾個冒險者放聲大笑著,讓不少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老亞伯的身上。
本打算低調走到吧台前的亞伯老臉一紅,盯著那個討厭的獵戶便嗆聲說道。
「你們隻記得我跑丟了鞋,卻不記得我碰到了什麽可怕的玩意兒!」
「巫妖是麽?」列文克吹了一聲口哨,笑著調侃說道,「那麽請老亞伯和我們講講吧,傳說中的巫妖到底長什麽樣……我在銀鬆鎮打了20年的獵,還從來沒見過那東西呢!」
「那是因為你見識少!」
老亞伯麵紅脖子粗的懟了回去,氣衝衝的走到吧台前坐下。
不顧眾人的調侃,他左顧右盼了一眼像是在尋找什麽,隨後又像是找到了似的鬆了口氣,接著從懷中取出一枚石質的十字架掛墜,捏在手裡一邊摩擦一邊禱告。
列文克表情古怪的抬了抬眉。
他和這家夥認識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這家夥如此虔誠的祈禱。
這讓他不禁產生了一絲好奇。
然而就在他正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坐吧台旁邊的民兵卻搶在了他的前麵,然後有興趣的先開了口。
「這掛墜是什麽玩意兒?看起來好像……有點特彆?」
特彆?
列文克愣住了,撓了撓後腦勺。
這不就是個十字架麽,還是石頭做的,怎麽看都不像是特彆的樣子。
然而在聽到了那個民兵的話之後,老亞伯卻是得意的揚起了下巴,一臉自豪地說道。
「這東西可不得了!前幾天我不是撞見了亡靈嗎,那天晚上我怎麽也睡不著,就去了一趟馬特教士那兒。馬特教士聽完了我的煩惱之後,就把這枚護身符交到了我的手上……你們猜怎麽著?我把它戴在脖子上睡覺,第二天一覺睡到天亮,一整晚上再沒有亡靈在我耳邊叨叨!」
不管這話幾分真假,從老亞伯嘴裡說出來確實有幾分說服力,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近真見到了一隻不得了的亡靈。
眾人嘖嘖稱奇,議論起來。
「所以這就是個護身符?」坐在吧台前的民兵摸了摸下巴,帶著一絲激將的意味兒說道,「那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護身符?怎麽可能有你說的那麽簡單!」老亞伯不屑一顧的撇了撇嘴角,大聲嚷嚷著說道,「這玩意兒可是大名鼎鼎的炎王親手做的,上麵不但施加了聖子的祝福,還用聖水浸泡了三天三夜……據說和聖水有著同樣的效果!」
此番言論一出,坐在吧台附近的眾人都露出詫異的表情,整個酒館的大堂裡滿是竊竊私語的聲音,甚至就連端茶倒水的女服務生都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雖然他們自己也許是用不上的,但誰家裡沒個老人呢?
沒有聖水,或者買不起教堂的墓地,他們就隻能將去世親人的屍體拋棄在遠離城鎮的亂葬崗,連祭拜逝者都做不到。
如果這十字架真有這功效,那他們就能將親人的屍骨埋在自家的後院裡。
「炎王?」
「聖子?」
「那是什麽。」
尤其是列文克更是被這家夥的大膽給嚇了一跳,連忙訓斥著說道。
「和聖水有著同樣的效果是什麽意思?這話你可不能亂講!」
瞧著這幫沒見識的家夥,老亞伯用娓娓道來的語氣說道。
「亂說?這是馬特神甫和我講的!你們要覺得有問題就和那老人家對峙去!」
「至於聖子……我倒是驚訝你們居然沒聽說過!好吧,我不賣關子了,就是那個人!那個獲得聖西斯賜福,大難不死的男孩……」
哪個?
聚精會神聽著的列文克已經懵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個假本地人。
見眾人都露出感興趣的表情,話說到一半的老亞伯忽然不講了,咳嗽了一聲才繼續說。
「這個故事挺長的,三言兩語可講不完……不過,要是你們願意請我喝點什麽潤潤嗓子,我不但可以告訴你們這十字架背後的故事,還可以告訴你們從哪兒得到它。」
說完這句話,老亞伯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果然有人上鉤了。
「給他來一瓶杜鬆子酒!」坐在列文克旁邊的冒險者朝著服務生招了招手,一隻酒瓶很快擺在了老亞伯的桌前。
列文克羨慕的眼紅,忍不住酸了一句。
「我懷疑這家夥隻是騙吃騙喝來的……你這錢八成是打水漂了。」
那冒險者卻不在意,嬉皮笑臉的說道。
「有什麽關係,我倒想聽聽老農夫的嘴裡能講出什麽新鮮故事。」
聞著那醉人的香氣,老亞伯激動壞了,恨不得抓住酒瓶一口灌個金光。
直到他看見一旁的民兵用警告的眼神盯著他,他這才收斂了失態的表現,咳嗽一聲將這場戲繼續演到了最後。
「故事還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