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呂子的誘惑
對於舊黨大臣們的腦回路,趙煦是很清楚的。
這些人哪……
怎麽說呢?
都屬於是那種罹患了PTSD的患者。
當年,趙煦父皇剛剛即位,立誌要收複幽燕,中興國家。
於是興衝衝的跑去問富弼,自己應該怎麽做?
結果,富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
「願陛下二十年不言兵事!」
連問都沒有問過,趙煦的父皇的心思和戰略。
如今,呂公著也是依樣畫葫蘆。
說起富弼,趙煦就想起了熙寧變法的時候,這位富鄭公做的那些好事。
熙寧二年,富弼以武寧軍節度使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判亳州。
在其陛辭前,趙煦的父皇,對其可謂是優遇有加,就希望其能留在朝中輔政。
但富弼堅決辭去,不肯留京。
這也就算了。
畢竟,政見不合,大宋的士大夫們習慣於效聖人之道,乘桴浮於海,眼不見為淨。
關鍵,這位富鄭公出判亳州後做的那些事情,實在是叫人不齒。
其剛剛到任,王安石就主政,開始推青苗法。
當時,麵對朝堂要推行新法。
多數地方守臣,要麽配合,要麽沉默。
但富弼怎麽做的?
青苗法剛剛實行,還沒有暴露出利弊。
他就直接下令,不許其治下任何官員放貸青苗錢!
他的理由是——臣不願使百姓逃亡躲避,也不願使下吏因百姓還不起錢而用自己的錢賠給官府。
真真是大義凜然,悲天憫人了。
但實際上呢?
這位富鄭公,強令自己治下的官員,繼續放貸常平錢穀。
利息是青苗錢的數倍!
任何敢不配合他的人,統統『重笞之』。
有人想和他爭辯,他直接就是『既時叱去。』
不止如此,富弼還天天與人談論青苗法的害處,各種指點江山,仿佛這個國家不聽他的就要滅亡了。
然而,打臉的事情很快就來了。
熙寧五年,管勾淮南路常平公事趙濟從其轄區路過。
當地的百姓,聽說朝廷主管青苗法的大臣來了。
直接在趙濟的必經之地——永城縣的官道,抱著他的馬,不讓他走,死活要借青苗錢。
趙濟因此上書朝廷。
富弼富鄭公對此有什麽反應呢?
他立刻稱病,請求致仕,去洛陽休養,從此搞起了他的耆英會!
所以啊……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種決絕的方法,宣告天下——他,富弼不同意變動祖宗之法,反對王安石!
現在,你應該知道,富家是怎麽衰落的了吧?
富弼的兒孫,為什麽連個正經的差遣都撈不到?
即使是去年,富弼的遺孀周國太夫人回朝,但,朝廷推恩授官的名單裡,卻依然沒有富家人!
僅僅隻是派人慰勉,賞賜了些金銀。
源頭就在這裡!
與富弼相比,文彥博雖然愛擺譜,喜歡倚老賣老。
但至少,人家肯交流,願意妥協。
就是……
可憐當年慶曆新政,範仲淹丶富弼丶韓琦等人矢誌於改變世界,中興國家。
可結果範仲淹去世後,這一個兩個三個,都成為了當年慶曆新政的時候,站在他們對立麵的那些人。
甚至,比那些當年的守舊派,還要頑固,還要迂腐。
屠龍少年,終究變成了自己少年時痛恨的那條惡龍!
趙煦想到這裡,便微微抿起嘴唇來,心中對呂公著的猜疑,開始泛濫。
因為,當年熙寧變法的時候,呂公著的學生李常,也曾在其中上跳下躥。
譬如說,李常在擔任右正言的時候,曾上書趙煦的父皇,談論青苗法的害處。
他說——我聽說啊,有些地方的官府,沒有把青苗錢借給百姓,卻讓百姓還利息。
趙煦的父皇問他——卿有什麽證據嗎?若有,朕一定徹查!
李常卻死活不肯說,也不願意拿出來。
然後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學生這樣,老師能好到哪裡去?
不過,這次回朝後,李常的立場,卻偏向了中立。
甚至覺得青苗法也很好了。
在趙煦的上上輩子,這個熙寧變法時,強烈反對變法的大臣,成為了和蘇軾一樣在朝中格格不入的人。
他不止支持青苗法,認為不該廢黜。
也支持免役法,覺得這是善法,不可動搖。
如今,李常在朝中,算是最積極參與韓絳的役法檢討和青苗法條例修改的大臣之一了。
想到這裡,趙煦內心的猜疑,才漸漸逝去。
看向呂公著的眼神,重又變得溫柔起來。
這可是呂公著!
呂夷簡的兒子!
能和富弼一樣嗎?
呂公著卻在這短短的片刻中,心情好似過山車般跌宕起伏。
因為,他明顯看到了麵前的少年官家眼中的猜疑。
也明顯感覺到了官家的一些肢體語言,變得疏遠丶冷淡。
這讓他心驚肉跳!
以為,自己要被官家猜忌了。
而一旦被猜忌,他這個宰相,恐怕馬上就可能被罷免!
好在,官家終於還是恢複了正常。
語氣依然是和煦丶親近的。
甚至,對他的稱呼,也再次變成了『呂愛卿』。
「呂愛卿啊……」
「聖人的教誨,朕自然不會忘記。」
「兵者乃是凶器,若非必要,若無必要把握,朕絕不會輕言用兵!」
這是實話!
在現代留學十年,讓趙煦知道,所謂戰爭,其實隻是政治的延續。
而經濟則是政治的基礎。
沒有經濟,就不要講政治,因為混亂的經濟,必然導致國家混亂。
國家都亂了,還打個屁?
趕緊投了吧!
所以啊,不打虧錢的仗!
「就像章相公去歲南征交趾……」趙煦道:「王師本可渡江,滅亡交趾!」
「但朕卻認為,富良江以南,乃是泥潭,即使打了下來,也隻是為他人做嫁衣……」
「於是命大軍在富良江前停下,並與交趾和議。」
呂公著趕忙送上一個馬屁:「陛下聖明,此實天下之幸!」
那是事實!
去年,章惇南征,大宋官軍勢如破竹,交趾主力已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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