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口袋罪

三日後,元佑元年十二月庚戌(二十六)。

經過三天的商討後,都堂宰執與三位元老,拿出了他們對誣陷葉康直一案的處理意見。

這個意見非常嚴厲!

始作俑者,左諫議大夫丶朝奉大夫丶直寶文閣鮮於侁,以誣陷國家重臣,妖言惑眾的罪名,罪在不赦!

特免真決,除名丶勒停丶編管!

中書舍人丶直集賢院丶朝奉郎曾肇,聽信他人之人,越職言事,驚擾乘輿。

落中書舍人丶直集賢院,降授宣德郎,貶偏遠軍州。

中書舍人丶集英殿講書丶直集賢院丶朝議郎蘇轍,不辨是非,越職言事,亂法度丶禍朝綱。

姑念為天子近臣,特加寬宥。

落中書舍人丶集英殿講書,加磨勘三年,罰銅五十斤。

監察禦史上官均,身為禦史,雖可風聞奏事,然不辨是非,構陷重臣。

落監察禦史,加磨勘三年,出知地方。

……

其他參與者,則不是貶官,就是加磨勘,甚至還有人要下獄。

這樣的處理意見,連太皇太後看完後,都嚇了一跳!

直呼太極端了!

「官家丶太後,這是不是有些過了?」她問著趙煦和向太後。

趙煦聽著,心中輕笑。

在大宋,皇帝和宰執在麵對相關案子的時候,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早已經是傳統和習慣。

隻有宰執和朝臣們喊打喊殺,誓言要對相關人等,追究到底,嚴厲懲罰,皇帝的寬宥和恩典,才能凸顯出來。

然而,即使太皇太後已經垂簾一年多,但她依然沒法和宰執們形成默契。

而這,正是這位太皇太後在趙煦的上上輩子,最讓人詬病的地方。

在政治上,她太不成熟了!

典型的就是蔡確車蓋亭一案。

原本,舊黨的那些人,隻是循例喊打喊殺,想要表演一番,給這位太皇太後寬宥和推恩的空間。

結果……

她老人家倒好,彆人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範純仁和呂大防臉都白了。

便是激進派的劉摯等人,下朝後也是坐立不安,據說劉摯還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

所有人都知道,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

連宰相都要受誣被貶嶺南的話,那麽,就沒有人能安全了。

今日是蔡確,明日肯定是他們!

於是,硬著頭皮去勸,哪成想,得到的隻有一句話: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當時,趙煦在其身邊,當然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她的想法很簡單——詔書都已經下了。

你們才來勸老身改!

老身不要臉麵的嗎?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太過意氣用事,常常隻顧自己念頭通達,而不管後果。

不止在朝政丶國事上如此。

對趙煦和趙煦生母朱氏,也是如此。

她自己快活了,當時確實很痛快。

但等她一死趙煦親政,一切就全部翻轉過來了。

被趙煦召回的新黨大臣們,開始對舊黨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趙煦心中想著這些事情,就聽著身邊的向太後說道:「娘娘,新婦以為,這或許是髃臣們,給您開恩留下的空間……」

「您要是覺得過了,可以推恩寬宥……」

「這樣啊!」太皇太後楞了一下:「原來如此。」

於是,便和向太後商議起來。

趙煦在這個過程中沒有說話。

反而是拿著放在案台上的奏疏看了起來。

自冬至日後,他已經很久沒怎麽關注國家的人事任免了。

這一看,還真讓他看到了一些比較關鍵的信息。

陝西路常平司奏:華州知州言,鄭縣小敷穀(華山名景,有很多文人騷客曾題詩於此)山傾傷百姓。(應該是地震導致了山體崩塌)

這是大事!

華山,乃是西嶽!

西嶽地震,在傳統的天人感應理論來看,乃是上蒼示警。

哪怕大宋的士大夫們,自己不信天人感應。

但他們還是希望皇帝能信!

所以,有不少人上書議論。

而其言論,則還是老樣子,塞了一堆反思券上來——西嶽地動,山體傾催,雖然陛下您好像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但陛下您還是應該反思啊!(陛下深思省懼,不以為忽,天下幸甚!)。

這算是士大夫們的反向PUA。

這一招,從董仲舒開始已用了上千年,效果一直不錯。

而兩宮對此,全盤接受。

畢竟,她們都是虔誠的佛教徒,最擅長的就是反思了。

於是,詔命有司察看災情,並遣太常博士顏複以趙煦的名義,到華山的西嶽廟中祭祀。

同時,正好梓州路轉運使丶兼瀘南安撫使丶知瀘州王光祖(李琮被貶後,王光祖被趙煦扶正)丶瀘南走馬承受公事馬伯虎等奏:瀘南乞弟今年身死,新立蠻頭領阿機等親刻令牌一件,差人來瀘南乞降,乞朝廷指揮。

於是,兩宮批覆王光祖和馬伯虎,允許阿機等投降。

這算是為熙寧開始的瀘州蠻叛亂一事,畫上了句號。

乞弟用他的死,給他的族人,爭取到了招安的機會。

從此,瀘州蠻這個名字,將成為一個曆史名詞,再也不會出現在曆史中。

而趙煦知道,現在投降的這幾個頭領的子孫,在未來,將穿上儒袍,戴上儒冠。

然後卷得整個梓州路的其他州郡讀書人哭爹喊娘。

到南宋末年,麵對蒙古鐵蹄時,瀘州當地的百姓,更是將上演一出出可歌可泣的英雄悲歌。

而其中,不知有多少,就是現在投降招安的這些人的後代。

神臂城,更是將成為蒙古騎兵的傷心之地。

一直到瀘州人被南宋朝廷不斷猜忌,而失望之下,才投降的蒙元。

而在現代曾經的一切,都已消失。

留給世人的,隻有一個叫瀘州老窖的白酒品牌。

趙煦唏噓幾聲,繼續看奏疏。

引進使丶康州刺史丶樞密院都承旨曹誦除為團練使,出知保州。

這位是滎陽郡王曹佾的堂弟,乃是曹彬的孫子,同時也是趙煦的姑祖父——他的妻子,是英廟的同胞妹妹延安郡主。

「出知保州嗎?」趙煦抿了抿嘴唇。

保州是宋遼前線,直麵遼國的南京道,遼兵要是南下保州丶定州丶雄州丶滄州都是首當其衝的第一線。

同時保州是真定府的轄區,所以,也是曹家的大本營。

這個時候,曹誦出知保州?

你說他是去為國戍邊的?還是去給曹家的作坊丶工坊裡的產品找銷路的?

趙煦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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