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太學教導主任程頤
趙煦等到宗澤,斷斷續續的用著顫音,報完了家門。
他才微微頷首,道:「朕知道了!」
「卿當在太學,用心於學業,博覽廣識,不負朕望,不負天下,要立誌以為社稷棟梁而讀書!」
如今,雖還沒有那句『天下興亡丶匹夫有責』的名言。
但新舊兩黨在思想層麵的激烈交鋒,卻還是將許多進步的思想,紮根於士大夫們的心中。
而進步的思想,隻要出現,並贏得第一批擁躉。
就會像病毒一樣,迅速傳播開去。
最典型的,就是王安石當年,首倡將政統與治統分開對待。
政統歸皇帝,治統歸宰執。
實際上就是要搞虛君,垂拱而治的那一套。
一開始,無數人痛罵不已,紛紛抨擊此等歪理邪說,實乃顛倒綱常,禍亂天下之說。
但是,在十多年後的今天,你猜怎麽著?
為君之道,賞善丶罰惡丶任人——司馬光。
天下治亂係宰相,為君之德責經筵——程頤。
當然,這些家夥是死都不肯附會王安石的政統丶治統分離思想的。
所以,他們從故紙堆裡翻出來一個東西包裝了自己的學說——內聖外王。
內聖——君道,外王——宰執之道。
陛下您啊,做個好聖人就是了。
那些臟活丶累活交給俺們大臣來就行了!
於是,現在的新黨丶舊黨,就都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雖然他們自己覺得,是兩個概念,且堅持自己的才是聖人的真意,對方是在扭曲聖人經義。
在孟子的問題上,也是如此。
不要看新黨推崇孟子,舊黨普遍非孟丶疑孟。
但仔細看看舊黨的論述就會知道,他們最後還是口嫌體直正的抄了新黨的主張。
是故,孟子去年封公入祀,舊黨大臣們雖然私底下扭扭捏捏的非議了好久。
但在公開場合無人反對。
這些都是時代的進步特點。
故此,趙煦囑托宗澤,不要辜負他和天下,要立誌為了成為社稷棟梁而讀書,是符合當代的人文特點的。
宗澤聽著,連忙再拜稽首:「諾!臣謹奉德音。」
趙煦嗯了一聲,道:「朕明年開春,會再來一次太學,到時候,朕要親自考較太學諸生經義。」
「卿當努力!」
「若屆時,卿能通過考試,朕自當賜卿一場造化。」
是的!
宗澤,朕給你一個老師——呂惠卿!
而呂惠卿,就是曆史上,最早發現並提拔宗澤的人。
宗澤當即頓首:「諾!」
大宋士大夫們讀書就是為了功名。
這也是朝廷鼓勵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且下去安心讀書罷!」
「諾!」宗澤再拜,就要起身退下。
趙煦卻在這個時候叫住了他,囑咐道:「卿有空可以去對麵的武學丶算學還有開封府走動走動。」
「若有興致,專一製造軍器局,卿也可以去看看……」
宗澤愣住了。
武學丶算學什麽的,他一個太學生,自然可以去。
但專一製造軍器局……
這可是人儘皆知的天子家產,由天子家臣沈括執掌。
等閒人輕易接近不得。
更不要說深入其中了。
趙煦已看向在自己身邊侍奉著的馮景,吩咐道:「馮景,給宗俊士準備造一塊銅符,再與沈括打個招呼,宗俊士可隨時出入專一製造軍器局!」
「諾!」
宗澤當即頓首:「陛下厚愛,臣愧不敢當……」
趙煦笑道:「朕可不是隻為愛卿一人!」
「朕明日會下詔,太學內舍生以上,可自由出入武學丶算學丶律學,並旁聽諸校講學。」
「此外,在京諸司,內舍生以上,皆可呈文申請參觀丶遊覽……」
依三舍法,太學設三舍:外舍丶內舍丶上舍。
三舍生次第依考核而遷舍。
其中,外舍額定兩千人,內舍三百,上舍一百。
內舍生以上,就有特權了,可以被視作統治集團內部的成員。
但窩在太學讀死書,顯然是很難培養出人才的。
隻有讓太學生們在校期間,得到充分的鍛煉和活動。
才可能培養出人才來。
這是趙煦在現代的經驗,也是他反思了上上輩子紹聖興學的教訓總結出來的。
至於這些太學生會不會搗亂?
放心好了!
太學生們在校期間,有兩種考試。
一考行,一考藝。
行就是品德言行,藝就是文章經義策論。
所謂兩優,就是行藝皆優。
所以,大宋的太學生才會那麽有精神!
但這麽有精神的太學生,卻一直窩在太學裡,天天皓首窮經,趙煦都快急死了。
所以,他的安全需求一被徹底滿足。
他立刻就奔著太學來了。
見宗澤都隻是附帶的,用宗澤為突破口,帶動太學生們走出象牙塔,接觸現實社會,並參與其中,然後再從中挑選出堪用的丶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培養,這才是趙煦真正的目標!
……
送走宗澤與黃裳。
趙煦便命人招來了陸佃。
陸佃進了禦所拜手問安之後,趙煦就命馮景給其賜座。
等他坐下來後,趙煦就問道:「陸先生,黃司業將要赴任西京,但國子監不可無司業。」
「未知先生,可有賢才願與朕舉薦?」
陸佃咽了咽口水,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他正要開口舉薦一位相熟的新黨乾將。
但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
因為國子監司業,管的是太學生們的品德言行。
也就是太學兩考之中的行。
其職責與他這個專門管教學與考核的管勾太學公事是相對的。
所以,怎麽可能讓一個新黨背景的人來太學擔任國子監司業?
便是中立的也不行。
必須也隻能用一個舊黨大臣,而且,必須是舊黨骨乾。
不然的話……
朝野會炸鍋的。
舊黨的宰執們,更將抓住這個機會,開始攻訐他和他背後的恩相。
所以……
陸佃抬起頭,看向那位端坐在坐褥上的少主。
就見著少主帶著微笑看著他。
陸佃當然和這位少主打過交道——這位少主即位前後,陸佃是給事中兼侍講。
同時,陸佃是記得很清楚的。
當初,少主新即位,司馬光丶呂公著入朝,舊黨勢力大複蘇。
眼瞅著他們這些人,就要被那些奸臣丶佞臣蠱惑兩宮貶黜出京。
是這位少主出的手。
他陸佃,罷侍講丶給事中,以通議大夫判國子監,為龍圖閣待製,兼管勾太學公事,讓他留了下來,守住恩相的新法的這塊根據地。
同時,中書舍人蔡卞,外放知鄆州,後改淮南東路轉運副使。
試中書舍人王震,為河北路常平公事。
兵部侍郎許將,出為成都府路轉運使。
侍禦史滿中行,以朝請大夫知潭州。
沒有貶黜,沒有折辱,一切循故事慣例,高度表彰,高度評價。
所以,在人事任命上,這位少主在當初就已經表現出爐火純青的手腕。
那麽現在他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