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司馬光的最後執念
送走刑恕,趙煦坐在坐褥上,摩挲著雙手。
「刑恕還不錯。」他輕聲說著。
「有成為未來大宋外交部部長的潛力。」
對刑恕,他是很了解的。
典型的縱橫家作風,看他在新黨丶舊黨之間遊刃有餘的遊走就知道了。
而縱橫家,是三蘇帶起來的風潮。
以張儀丶蘇秦為榜樣,以縱橫家的手段來改變天下格局。
隻是,三蘇忘了,戰國的縱橫家能有發揮空間。
那是因為張儀丶蘇秦背後的國家,有能力也有實力保證談判桌上談下來的利益得到執行,同時也可以保證,談判桌上失去的東西,可以通過刀子拿回來。
而大宋顯然沒有這樣的力量。
這就讓三蘇的主張,直接變成了掛在天上的月亮。
因為,在過去的大宋根本沒有縱橫家的用武之地。
好在,趙煦回來了。
「縱橫家……」趙煦坐在坐褥上,想著史書上張儀蘇秦們的故事。
也想著那些漢朝使者,在西域各國橫行霸道的故事。
更想起了班超丶王玄策的故事。
他就舔了舔舌頭。
其實,論起玩弄帝國主義,中國也有很豐富的經驗。
……
刑恕走出內東門,他抬起頭,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一雙眼睛更是充滿了光。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他回憶著,在福寧殿裡的見聞。
渾身充滿了力量。
事實證明,人,都是有需求的。
特彆是物質已經不缺後,精神上的需求就凸顯出來了。
魏晉的士人,天天吃五石散,為什麽?
因為現實太絕望!
大宋的士大夫們,為何晚年都選擇參禪修道?
答案也是一樣。
殘酷的現實,讓他們不得不去尋找逃避的辦法。
同樣,汴京城的勳貴們,天天紙醉金迷,也是因為精神太空虛了。
他們必須找點東西來刺激刺激自己的靈魂。
而刑恕,現在找到了他人生的目標。
還有什麽事情,比顛覆北虜這樣的大國,更刺激的?
沒有了!
於是,刑恕大踏步的向外走去,當他走出左昭慶門,到了都堂前的時候。
刑恕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老人,正在都堂前緩緩踱著步。
是司馬光!
刑恕看到司馬光的身影,下意識的低下頭去。
司馬光卻已經微笑著向他走來:「和叔啊,近期怎沒有來吾家了?」
刑恕見躲不過去,隻能上前拱手以弟子禮拜道:「告知司馬公,在下近來奉旨為館伴使,常在都亭驛中,與北虜為伍,因此恐身上腥膻之氣,玷汙明公府邸,故此不敢登門。」
司馬光,和刑恕可是有很深厚的淵源的。
當年,刑恕年輕的時候,曾跟隨二程讀書,是二程的得意門生之一,尤其是程顥非常喜歡他,經常帶著他出席洛陽的各種宴會,介紹給在洛陽的元老大臣。
自然,司馬光也是其中之一。
當年,刑恕有一段時間,甚至就是吃住在司馬光家裡,和司馬光的兒子司馬康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故此,在司馬光麵前,刑恕要行弟子禮。
司馬光看著這個當年,在自己家裡讀書,他無比看好的年輕人,他眼中有些惋惜。
當年的刑恕,可是洛陽群賢都公認的未來讀書種子,有希望繼承程顥衣缽的人。
就連邵康節(邵雍)都公開稱讚過此子的文章。
可惜,自從刑恕入仕後,他就似乎放棄了文學之路。
好多年都沒有看到過,刑恕寫出的文章了。
將眼裡的惋惜壓下去,司馬光就問道:「和叔,這是剛剛麵聖出來?」
刑恕點點頭,拜道:「確實如此。」
「陛下今日有空?」
刑恕答道:「下官在禦前奏事時,陛下身邊並無他人。」
這讓司馬光的眼睛亮起來:「如此甚好!甚好!」
這一次重病臥床在家,讓司馬光感到恐懼。
他知道的,他可能生不起下一場大病了。
他的身體,也已經走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
對司馬光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事業無人繼承。
嗣子司馬康,為人質樸丶清正,缺乏變通。
做做學問還算合適,可若入仕就不行了。
範堯夫(範純仁)丶呂微仲(呂大防),他本來很看好的。
但這兩個人,現在卻慢慢的變成了韓絳的形狀。
張口閉口都是調和,都是為國相忍。
甚至反過來勸他『明公宜當為天下計,顧全大局』雲雲。
尤其是範堯夫——他甚至公開稱讚已經被更名為『便民低息貸款』的青苗法,對韓絳主持的役法改革更是讚不絕口。
要不是範堯夫和他已經是兒女親家了(司馬康娶了範純仁之女),司馬光恐怕會公開抨擊他的背叛。
更讓司馬光傷心的,還是老朋友們一個個背離了當初堅守的道路。
文寬夫這個老匹夫,姑且不談。
呂晦叔,現在看上去,一門心思就想等著韓絳下台,然後他順利接過韓絳的旗幟,繼續調整新法。
什麽儘罷新法?
他現在已經不認帳了。
張安道(張方平)這個兩麵三刀的小人,就更不要說了。
他就像當年背叛了慶曆君子們一樣,再次背叛了舊黨君子。
一個《元佑字典》編修使的差遣和一個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