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戰前部署

元佑元年正月乙未(初六),一道內敕從宮中降下。

「門下:交趾之禍,起於五代;熙寧之災,不過十年……朕承先帝之寶訓,而奉聖人之禮教……出將入相,漢唐之治隆……尚書左丞丶門下侍郎章惇,性資夷雅,知略足以經遠……可,特授資政殿學士丶廣西經略安撫製置使丶知桂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丶管內觀察處置等使……」

章惇領著全家老小,在香案前再拜而起。

他怎麽都想不到會是這麽一個展開。

昨天,他還在擔憂,自己恐怕要成為很多人的談資。

但今天,卻如願出鎮廣西。

而且,這道製書,與其說是罷執政出知書,不如說是一道提前的拜相製書!

為什麽?

看文字和差遣就知道了。

文字裡明確提到了『出將入相』這四個字,或許還算客套。

差遣之中的廣西經略安撫製置使丶知桂州軍州事,可能還算常規。

但兼任的管內勸農使和管內觀察處置等使。

一般卻是宰相出知才會帶的差遣。

帶上這些差遣,基本就意味著軍事民政一手抓!

什麽通判丶判官都掣肘不了!

就像蔡確判泉州,帶的那個福建觀察使的頭銜一樣,權責極大,所以一般隻授給出知地方,代替天子坐鎮一方的宰相。

章惇再想起昨天晚上,宮裡塞來的那兩個宮女,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送到他家裡的『李師師』。

章惇的麵色一黯。

他現在回過味了。

是福寧殿裡的官家,在拿他開玩笑,嚇唬他!

其實官家早就安排好了!

「我可真笨!」章惇搖搖頭,在心中說道:「子平丶伯成入京的時候,我就該知道的!」

現在回頭看,章衡丶章縡回朝其實就是宣布了他會出知地方——朝堂上三個同族的大臣,其中還有個在都堂,怎麽看都不可能!

理了理衣襟,章惇給自己兒子章持使了個眼色。

章持立刻將一塊金子塞到了來傳旨的內臣手中。

對方受寵若驚,連連稱謝。

章惇低聲問道:「這製書是官家的意思?」

後者連忙道:「這種事情,在下怎麽可能知道?」

章惇看著他的神色,就已經明白了——確實是官家的意思,至少一大半是。

於是拱手拜謝了一聲,派了家人打發。

他自己則捧著製書,回到了內宅。

他的妻子張氏跟在他身後,笑著問:「章七,這次去廣西,要不要帶那個『李師師』一起啊?」

章惇頓時感到脖子發涼,趕緊道:「娘子……又不是不知道……」

「老夫早就不喜歡這些風塵女子了……隻是懷念往昔罷了……」

張氏微笑著:「那就帶上宮中賜的那兩個宮女?」

章惇歎息一聲:「老夫都已經五十一了!」

張氏嗬嗬兩聲。

彆說五十一的章惇,就是八十一的章惇,照樣會喜歡十八歲的小娘子。

所以,她壓根不信章惇的話。

「還是帶上吧!」張氏走到自己丈夫麵前,替他理了理衣襟:「彆和當年在湖南一樣,再給家裡帶回幾個交趾小娘子了!」

昨天晚上,張氏就已經看過那三個小姑娘了。

那個叫李師師的風塵味太濃,不能帶上——萬一有了身孕算誰的?

但剩下的那兩個宮中賜下的小娘子,卻都是懂事的。

見了她也乖乖的叫了女主人。

最重要的是——宮裡賜的,總比在外麵找要強。

至少不會落入彆人陷阱,被人要挾。

章惇看著張氏的樣子,輕輕抱住了這個妻子:「委屈娘子了!」

張氏歎了口氣,也沒奈何。

在嫁給這個丈夫前,她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性子——建州章七郎浪蕩的名頭,誰不知道?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成婚後,這個丈夫夜不歸宿,到處尋花問柳的準備。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丈夫,並不如外界傳聞的那般浪蕩丶輕狂丶薄情。

相反,他是一個溫柔的人,對自己也是極好!

成婚二三十年,夫妻相敬若賓,連臉都沒紅過幾次。

這讓張氏常常感謝菩薩,讓她能有這麽好的姻緣。

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名義上嫁的好,實則是獨守空房。

相對而言,有幾個美妾根本不算什麽。

於是,也伸手抱了抱自己的丈夫,然後鬆開手:「妾去給夫君收拾行囊!」

……

福寧殿。

趙煦正在和入宮稟報著整軍之事的狄詠說著話。

狄詠如今,已經正式落了闔門通事舍人丶禦龍骨朵直指揮,以皇城使丶隨州刺史,出任廣南西路兵馬都總管兼管勾廣南西路茶馬諸公事。

趙煦聽完狄詠彙報的軍中諸事後,就高興的對他道:「有卿在軍中,朕無憂矣!」

狄詠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他在被趙煦詔入京城前的履曆,足以說明一切——他曆任梓州路丶成都丶秦州等地的兵馬副總管或者兵馬總管。

有著豐富的軍中經驗,熟知軍隊事務。

於是,自上任後就雷風厲行,整頓軍中。

同時,靠著一手撒錢,一手畫餅,將軍中那些在士兵之中素有威信的將官也收服,差不多已將之捏合完成。

根據探事司的報告,現在的禦龍第一將『士氣高昂』丶『軍心可用』。

狄詠連忙拜道:「此皆賴陛下之威!」

趙煦嗬嗬的笑了笑,但沒有否認,隻是道:「行伍丶用兵丶指揮之事,此卿之長,朕不會過多乾涉……」

「所以,朕對卿的囑托,也就三點……」

「臣恭聽聖訓!」

「第一:勿驕勿躁,當穩打穩紮!」趙煦說道:「到了廣西,作戰指揮,當以謹慎為上,不可輕敵妄進!」

趙煦或許不會帶兵。

但他對大宋的禁軍們,卻實在是太了解了。

大宋的禁軍,你要說他們作戰不勇猛嘛?也不見得!

就算是現在已經爛透了的在京禁軍們,也是有敢戰丶死戰的猛將的。

可是,大宋的禁軍們,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輕敵。

總想著一波流對手!

當然了,這一點,趙官家們也要負責。

前線稍微取得了優勢,就催促進軍,滅此朝食;稍微受到一點挫折,就開始尋思保全實力,來日再戰。

一個個又都喜歡微操。

恨不得自己跳到戰場上當主帥!

偏偏又沒有那個實力和能力,做出的決策,完全背離了戰爭的客觀現實。

從三川口丶定川寨丶好水川,一直到永樂城。

都犯著幾乎相同的錯誤。

而趙煦在他的上上輩子,就已經汲取了這些教訓。

所以,他在位的那些年,很少直接乾涉前線指揮。

他隻做一個事情——製定大戰略!

現代留學後,趙煦更是學到了精髓——隻要能打贏,前線的事情少管。

他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一場勝利。

狄詠聽著,卻很感動,連忙拜道:「臣謹奉聖命!」

「這第二點……」趙煦接著說道:「卿到了廣西,當注意團結和尊重當地的風俗丶習慣……」

「尤其要約束上下將佐,不可輕視丶汙蔑各侗!」

「更不得有強搶民女丶奸淫之事!」

大宋的禁軍士兵們,連自己的手都管不住,就更不要指望他們管得住自己的褲襠了。

章惇開湖南,就差點被這些管不住褲襠的丘八攪渾了。

若不嚴加約束,趙煦真擔心,那些丘八還沒有出國門,就先和自己人乾了起來。

說到這裡,趙煦就對狄詠道:「總之,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不要讓人見血……明白嗎?」

趙煦的意思,自然是狄詠可以想辦法。

從歸化州丶順州甚至是廣源州各侗侗主手裡買些婦女。

但狄詠聽著,眼珠子轉了轉,就匍匐下去:「臣明白了!」

嗯……

陛下的意思是,打進交趾,俘獲交趾士紳和官吏的妻妾,都可以循例作為賞賜發給上下?

日後若有文官彈劾,就把這個事情的責任,自己背起來!

就像當年平定川蜀的那樣。

懂了!

狄詠決定,啟程後就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上下將佐。

有了這根胡蘿卜,再有丘八在國境內管不住自己的褲襠。

那就正好砍了祭旗!

「至於第三件事情……」趙煦對狄詠道:「卿當牢記,章相公才是主帥!」

「即使章相公的軍令,不合理,卿也要服從!」

趙煦可不想再看到,前線將帥不和,互相拖後腿的事情!

大軍作戰,軍紀要嚴!

何況章惇是知兵的。

狄詠對此自然沒有異議。

大宋的政治正確,他最清楚不過了——文臣統軍,為最高原則。

……

送走狄詠,趙煦把石得一叫到身邊,問道:「石得一,軍醫們都已經回京了嗎?」

石得一答道:「奏知大家,燕指揮已經帶人接收了!」

「如今,正在城外的金明池內,依旨意集訓諸軍醫,以及招募而來的醫兵……」

趙煦點點頭。

燕辰這次也將率部跟隨出發廣西。

隻不過,不是作為作戰部隊的將領,而是以禦龍左直第三指揮的身份,出任管勾廣南西路傷病公事兼諸軍藥總管。

負責統轄軍醫丶傷病院,並管理傷藥和救治諸事。

所以,花露水和酒精丶火藥等戰略物資,趙煦都交給了燕辰。

同時,燕辰還依照趙煦的命令,從其他在京禁軍之中,選拔了數百名做事細致的禁軍青壯,充作醫兵。

就是那種在戰場上抬擔架,並擔任軍醫助手,主要負責傷病院的清潔丶衛生丶管理工作的醫療兵。

這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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