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蔡確:衣錦還鄉
元豐八年十月庚寅(29)。
趙煦穿著孝服,端坐於集英殿中,滿朝文武,也都穿著喪服,恭立在殿中。
隨著一聲禮樂大奏,從集英殿一直到宣德門,所有宮門全部打開。
甲士立於兩側,人人裹素。
向太後一路哭著,送著先帝虞主,自城外瓊林苑入宮。
無數妃嬪丶宗室丶外戚,皆素服相隨。
虞主被人抬著,進入皇城的時候。
趙煦也已經持著竹杖,率著百官,來到了集英殿外等候。
等待虞主被抬到集英殿前,趙煦就率著百官跪了下來:「哀子臣煦恭迎父皇虞主!」
「臣等恭迎神宗英文烈武聖孝皇帝神靈!」
趙煦便親執竹杖,在前方引導,就像一個孝子扶著已經年邁的父親,回到他熟悉的家鄉一樣。
禮部的官員,在兩側恭敬的侍奉著,也引導著。
最終將被抬著的虞主牌,恭敬的送到了集英殿殿東,早就已經設置成奠殿的殿堂。
素白的幡布垂下,先帝禦容畫像隨著被人展開。
趙煦恭敬的上前去,禮部官員已經倒好了酒。
趙煦恭敬的請先帝神靈飲酒。
然後跪下來對著虞主牌再拜,群臣集體匍匐,再次恭請先帝神靈歸位。
這是安神禮。
隨著安神禮的結束,先帝虞主牌被人從禦駕上恭敬的取下來。
然後由趙煦在旁扶著,放到已經準備好的供桌上。
接下來,就是太皇太後主持酌祭,而趙煦主持奠獻。
一切完成之後,禮部尚書兼禮儀使韓忠彥上奏,先帝神靈回京路上遇到的祥瑞之事六件。
儀仗使王存上奏了先帝虞主從永裕陵回京,途中六次虞祭的經過。
左相兼山陵使蔡確,上奏了先帝山陵營造過程中發現的十九件祥瑞事情的經過。
轝車都大巡檢高公繪等上報了先帝靈駕發引和梓宮暫居行宮丶掩皇堂期間,官民大臣們的哀思與不舍。
於是,朝野一致得出結論:先帝實在是我大宋有史以來的有道明君!
所有人一致謳歌了先帝在位十九年取得的成績。
然後所有人一致表示,當今天子乃先帝嫡長子,又是在先帝親自教導撫養下長大的,所以肯定繼承了先帝一切優良的品德,一定可以帶領大宋王朝興盛發達。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在告訴天下人:元豐時代,徹底成了過去。
元佑時代,即將揚帆起航。
於是,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重新回到都堂的蔡確,在上交了山陵使的印信丶符節後。
他就開始寫辭表。
作為宰相,既為山陵使,回朝就必然要辭相。
同時,他也婉拒了一切拜訪和會客。
回家就命人將大門關起來,表示自己堅決出知,絕不留在朝中給兩宮丶天子添麻煩的決心。
……
元豐八年冬十一月辛卯。
汴京城的早上,下了些冰雹,保慈宮的暖閣開始燒起了木炭。
在炭火帶來的溫度的溫暖下。
趙煦坐在兩宮中間,看著手上的辭表。
「蔡相公,真是高風亮節……」趙煦感慨著:「若國家大臣,皆如相公一般,公忠體國,知進知退,何愁天下事不昌盛?」
兩宮都是露出笑容。
和趙煦上上輩子不同,這一次的蔡確,沒有做聯絡殿帥逼宮的事情。
於是,也就沒有為了自保,而到處宣揚先帝駕崩前後,特彆是立儲前後皇宮內外的事情。
自然也就不會戀眷不去。
這一次他的辭表上的乾淨利落,一連三表,堅決表達了自己辭相出知的意圖。
「六哥,依故事,宰相出知,當授觀文殿學士……」向太後在旁邊提醒著:「蔡相公是先帝股肱,也是有著擁立從龍之功的重臣,若是外任,猶當加宮祠官以彰顯皇恩浩蕩……」
趙煦點點頭:「多謝母後提點!」
於是,便開始提筆給蔡確寫出知任命。
隨著他的筆一字一劃的在紙上寫起來,兩宮都帶著笑容在旁邊看著,向太後更是滿懷欣慰和自豪的一邊看,一邊念起來:「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上柱國丶食邑四千三百戶,食實封一千六百戶潤國公臣確,可,特授觀文殿學士丶集禧觀使,加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
幾乎是完美的天子旨意。
無論文字丶格式還是用詞,都是優秀。
「官家之聰俊,真是千古罕見!」太皇太後讚賞著。
向太後更是充滿自豪:「我兒必可光大祖宗基業為我朝聖君!」
請趙煦來給蔡確寫除授文字,這自然是向太後的主意。
向太後現在巴不得趙煦趕快長大,然後親政,再給她生一堆的皇孫公主。
趙煦的表現,沒有讓她失望。
於是,向太後心中,開始有了想要讓趙煦更深入的參與朝政的心思了。
這樣想著,向太後就問道:「六哥,蔡相公出知,去何地為好呢?」
這個事情,其實能選的也不多。
一般來說,宰相出知,隻要不是貶黜,就是那幾個地方。
西京洛陽丶北京大名府丶南京應天府丶揚州丶河中府……
蔡確現在能去的,也就是應天府和河中府還有揚州。
因為其他地方都有元老占了蘿卜坑。
趙煦卻是想了想,答道:「母後丶太母,我有個想法,就是不知道恰不恰當……」
「嗯?」
「我聽說,古人雲:富貴不歸鄉,如同衣錦夜行……」
「不如,給蔡相公一個恩典,讓他可以回家鄉,做一年父母官……」
兩宮都皺起眉頭來。
趙煦卻還是要說:「就一年而已,隻是讓其風風光光,接受家鄉父老的拜賀。」
「這也是為了褒揚元老,優容宰相!」
「若是覺得不妥,可以不給其民政之權!」
大宋實行的是流官製度,一般官員都不會在本地任職。
當然了,也有例外。
譬如韓琦晚年,就是判相州事。
不過,那是因為韓琦已經半退休了,也基本不管民政。
現在,蔡確明顯正值壯年,這個事情確實很犯忌諱。
可趙煦有他的想法。
兩宮卻不太明白了,不給民政之權,給什麽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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