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西夏使者的驚魂一日(1)
元豐八年七月丙辰(二十四)。
西夏陳慰使嵬名謨鐸及副使呂則陳聿津,出現在了皇城的右昭慶門下。
他們穿著西夏的緋窄袍,戴著小而矮的金絲冠帽,耳朵上吊著好幾對耳環,腰間配著黃金特製的所謂蹀燮帶。
這是一種從遊牧時代轉變過來的配飾。
最初是用皮革製作的,用來係放諸如弓丶劍丶刀丶斧一類的武器,以及野外生火的各種火石。
元昊改製,將之定為西夏武官的配飾。
西夏人崇佛,也喜歡黃金,所以,高級貴族的配飾丶冠帽都以黃金為之!
看著是很奢侈。
但真的很醜!
特彆是那個矮矮的金冠,戴在頭上,將髡頭的頭頂完全呈現在人前。
腦後又梳著辮子,看上去真的是醜的厲害!
嵬名謨鐸立在宮門口,看著太陽開始漸漸升高。
他內心的忐忑,也進一步的強烈。
這些日子以來,他能明顯的在都亭驛裡感受到,南蠻對他的態度逐漸的冷淡。
而北使們則和南蠻的關係,迅速升溫。
他雖然無法接觸北使,但可以通過種種細節和身邊的隨從們,在都亭驛裡聽說的事情來推測。
這些天,他是越想越焦急。
萬一,萬一北朝真的和南蠻結盟,從南丶北丶東丶西四個方向夾擊大白高國。
青唐吐蕃再落井下石,自西南高原而下。
大白高國滅亡,豈非指日可待了?
「不知國中是否已經收到我的奏報了……」他想著。
但算算時間他就知道,不可能!
即使是快馬不休,沒有十天以上的時間,是不可能讓興慶府的太後和兀卒還有國相知道的。
正憂慮著宮門之中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然後,他就看到了,北朝的勸慰使蕭傑,還有勸慰副使韓昭願,在南蠻的館伴使陪同下,自宮中走出來。
嵬名謨鐸頓時如墮冰窟。
副使呂則陳聿津則閉上眼睛,感到了嚴重的不安。
北使從他們身邊走過,嵬名謨鐸和呂則陳聿津,都看到了,那兩個北使在看他們的時候,眼中帶著濃濃的蔑視!
讓他們有種被敵視的感受!
「該死!」
「難道北朝和南蠻真的結盟了?」
嵬名謨鐸頓時慌張起來。
因為北朝是真的能和南蠻結盟的!
他們有足夠的互信——百年來,邊境無事,澶淵之盟後,使者四節往來不休。
百年來,南蠻從未失信。
總是按時將財帛送到了北朝。
而北朝人又喜歡南蠻的各種財貨!
他們確實具備結盟的條件和可能性!
尤其是考慮到,現在的南蠻皇帝隻有十歲,而北朝的太孫也隻有十歲。
他們年齒相當,是最有可能達成盟約的。
南蠻想要大白高國的靈州丶宥州丶興慶府。
北朝又何嘗沒有覬覦大白高國的黑山丶黑水以及北院諸地?
想到這裡,嵬名謨鐸的心就越發孤寒了。
但嵬名謨鐸永遠不會知道,蕭傑和韓昭願之所以蔑視甚至敵視他們。
隻是單純的瞧不起和看不上。
對契丹人來說,西夏,那不就是靈夏之間的黨項小醜嗎?在遼國國內,無論南北兩院,都是公開以『西虜』稱呼西夏的。
所以,蕭傑丶韓昭願隻是單純的地域歧視疊加民族歧視丶文化鄙視而已。
當然了,看不起歸看不起。
契丹人在現實利益麵前還是分得清楚的。
他們知道,隻要西夏存在一天,南朝的汴寇就不敢再覬覦幽燕。
讓南蠻和西虜互相消耗,豈不是美滋滋?
可嵬名謨鐸不知道這些。
他在信息繭房中,隻能推測丶猜測。
而通常,人們的推測和猜測,總是偏離事實。
……
曾布將遼國勸慰使,送出宣德門。
他才慢悠悠的來到了西夏使團麵前,對嵬名謨鐸道:「貴使請隨我來……」
「我朝皇帝陛下,已在崇政殿中等候使者入覲……」
嵬名謨鐸連忙用漢話道:「勞煩學士!」
曾布沒有回答,隻是例行公事的向前而去。
這些日子來,他在都亭驛,可是過的相當煎熬。
特彆是鄧潤甫獲命主持《元佑字典》後,曾布就已經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說好的嘉佑元老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呢?
現在是怎麽回事?
韓子華當了右相也就罷了。
過去在他眼裡,幾乎被他無視,認為構不成威脅的鄧潤甫,如今已經風生水起!
曾布很清楚的,一旦鄧潤甫的《元佑字典》功成,那他就可以直升三省兩府!
更要命的是——鄧潤甫還加了侍講官。
如此一來,他就已經集齊了天子潛邸大臣丶天子親近大臣丶國家詞臣等等光環。
搞不好,將來他曾子宣到了他鄧溫伯麵前,還得行禮!
從此以後都得矮鄧潤甫一頭!
這曾布能受得了?
所以,現在的曾布,除了對遼使還有點耐心外。
在西夏使者麵前,乾脆就是擺著一張死人臉。
一問三不答的那種!
曾布的心態很好解釋——用現代的話說就是:既怕兄弟過的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但曾布不會知道,他的態度和神色,落在嵬名謨鐸眼中,幾乎就是實錘了宋遼聯盟!
不然為何,遼使會公開的蔑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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