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太後:太子果然這麽說的嗎?
元豐八年,二月二十九,癸巳,立儲典禮後的第三天。
也是趙煦上上輩子,被確定儲位的日子。
但如今的他,已經提前成為太子,也已經正式改了他的父皇早就為他選好的大名:煦。
煦者,從火,溫潤暖陽!
唐韓文公(韓愈)曰:煦煦謂之仁!
大宋文壇,推崇韓文公,自然,趙煦的這個名字,寄托了他父皇對他的無限期待。
此刻,趙煦拿著勺子,一勺一勺的送到自己父皇的嘴邊。
司藥的女官,協助著他,將湯藥喂了進去。
然而,能夠喂下的少,大多數湯藥,最終從嘴角流了出來。
趙煦看著這個場景,眼眶發紅。
在禦前服侍著的國醫陳易簡,也將手從天子的手腕上挪開。
他歎了口氣,匍匐在地上,稟奏道:「臣合該萬死!」
「這兩日來,官家脈象證候總是不順,臣等雖儘力扶持,然則人力有時儘……」
「臣等醫術,如今已是窮儘……」
「伏乞娘娘丶皇後丶太子殿下,治臣等死罪!」
在禦前的高太後和向皇後,聽了陳易簡的話,都是無助的癱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淚水從眼角不斷落下。
雖然,她們早有這個心理預期,但真正聽到陳易簡坦言,人力已經窮儘的時候,依舊有些難以接受。
「不怪愛卿!」高太後說道:「卿等這近月來,為官家之疾,日夜難眠,老身和皇後都看在眼中!」
「辛苦愛卿們了!」
「臣等慚愧!」陳易簡頓首謝罪。
太醫局的幾位國醫,也都是謝罪不已。
帷幕外的老太醫孫奇,更是微微顫顫的匍匐下來謝罪。
「將孫老太醫扶起來!」高太後見著,立刻命人去將孫奇扶起來。
「諸位國醫,也都起來吧!」
高太後又對帷幕外的群臣說道:「諸位髃臣,也都聽到了陳易簡所言了吧……」
「且早做準備吧!」
說完,帷幕內外,都是一片抽泣哽咽。
趙煦也跟著哭起來。
這幾天來,他一直在這殿中禦前,親自照料著自己父皇的湯藥,做到了他那日在禦前的誓言。
可惜,事情總是不能如人們的客觀意誌而轉變。
他的父皇,終究還是如同上上輩子一樣,在這個二月的最後一天,陷入了彌留。
剩下的時間,就純粹是他的生命力在不屈的抗爭。
他還很年輕,才三十八歲。
要不是中風導致的腦出血,他恐怕還能健康的統治這個國家十幾年甚至二十年。
趙煦低著頭,輕輕歎息一聲。
腦血管疾病,是趙宋皇室的遺傳病。
似乎除了趙佶那個家夥外,從太宗以後,代代天子都是如此。
真廟丶仁廟丶英廟,還有趙煦的父皇。
趙煦若不是英年早逝,他也可能在三十歲丶四十歲後,不得不麵對心腦血管疾病的襲擊。
「皇後,將太子帶下去吧!」那邊,高太後已經注意到了默默掉眼淚的趙煦,立刻就和向皇後說道:「彆叫太子,太過傷心了!」
「往後祖宗基業,天下萬方,就皆賴太子一人了!」
「新婦恭依慈旨!」說著,向皇後就走到趙煦身邊,將這個孩子摟在懷中,一邊勸慰,一邊抱著帶離了禦前。
趙煦,如今已是太子,年紀又太小,同時身體也不見得怎麽好。
立儲前一日,禦前跪到了晚上,起來的時候,雙腳都在發顫,走路都搖搖晃晃。
嚇得向皇後都哭了出來,也嚇壞了高太後。
自那以後,就不許趙煦再在禦前跪侍了。
如今,更是開始限製,趙煦在禦前的時間。
就怕他太傷心,哭壞了身子!
……
趙煦被向皇後帶著,到了後苑的坤寧殿中。
這幾日來,趙煦都是住在這裡,由向皇後親自照顧。
「六哥啊,不要太過傷心了……」向皇後將趙煦放到了一張為了他而特意製作的小床上。
「兒曉得!」趙煦低著頭,隻是說道:「兒隻是舍不得父皇!」
說著,趙煦就抱住了向皇後的身體,又是一場哭。
他知道的,他能哭的也就這幾天了。
以後,他再為彆的事情掉淚,大概就都是假哭了。
哭著哭著,趙煦就累了乏了,在向皇後懷中沉沉睡去。
向皇後看著在她懷裡,睡著了的太子。
忍不住的摸了摸這個孩子的額頭和粉嫩的小臉。
最後才不舍的將這個孩子放到床上,親手為他蓋好被褥。
這才站起身來,將一直跟著她,進了這坤寧殿的大貂鐺石得一叫到了跟前,吩咐道:「石得一,太子在殿中休息時,不可叫人來打擾了太子的清靜!」
「老臣曉得!」石得一拜道:「請皇後放心,老臣絕不會叫任何人來打擾太子殿下安寧!」
向皇後點點頭,這才帶上了尚宮等人,回了福寧殿。
她如今不僅僅是皇後,還是權同佐理軍國事的皇後。
地位雖然在太後之下,可有著預聞朝政,聽取朝臣軍國事彙報,並提出看法和意見的權力。
不過,向皇後在行使權力方麵很謹慎很謹慎。
一則,高太後終究是姑後,而她隻是新婦。
必須尊重高太後的威權!
二則,向皇後其實也不懂朝政,祖宗以來,國家條法丶例法丶成法又實在太多。
所以,她需要學習的時間,也需要熟悉的過程。
若是從前,依她的性格和為人,她大抵也不願管這些瑣事。
可現在,向皇後卻不得不去學習,去熟悉,去管那上上下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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