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洛北日常與仗劍(二)】
江厭辭彎腰,直接將月皊抱了起來。他的動作可算不上溫柔,趴在月皊懷裡的小奶貓一下子滾落下去。
“貓貓!”月皊趕忙轉頭望過去,擔心小家夥摔到了。可是貓就是貓,這樣的高度根本摔不到它。它半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地落了地,抬著小腦袋瓜望著月皊,朝她喵喵喵。
江厭辭很不高興。他調整了姿勢,單手抱著月皊,讓她坐在他的臂彎裡。他空出另一隻手捏住月皊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沉聲:“看我。”
月皊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又無辜地望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不過江厭辭生氣的原因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生氣了。月皊稍微挪蹭了下身,手臂勾住江厭辭的脖子,她湊過去,用軟軟的唇親一親江厭辭的臉頰,再軟著聲音開口,喚一聲“三郎”,本就是嬌滴滴的嗓音,再故意拿出撒嬌的調調,更是柔得能掐出水來。
果然,這一招對江厭辭很是好用。月皊眼睜睜看著江厭辭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麵色逐漸柔緩下來。
她雙眸彎了彎,再去親一親他的唇角,軟著嗓音甜聲尋問:“三郎怎麼啦?為什麼心情不好呀?”
江厭辭瞥了一眼自己跟自己的尾巴玩的小奶貓,有些說不出口不高興的原因。他抱著月皊轉身,大步往臥房去。
月皊還在想著是不是該給小貓貓喂羊奶了,江厭辭已經將她扔到了錦被中。月皊急忙坐起身,說:“我得去喂喂小貓吃羊奶。花彤粗心,我得……嗚嗚……”
月皊被江厭辭堵了嘴,餘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起先的時候,她還輕推了兩下江厭辭,不久之後也不再推他,反而勾著江厭辭的脖子,去回應他的親吻。
一個綿長的擁吻結束,兩個人分開時,月皊微微喘息著,頗有幾分意亂情迷。這份意亂,將那隻小奶貓也暫時從她腦海中趕了出去。
江厭辭生怕她又要跳下床榻去找那隻該死的破貓。他俯下身來,雙臂禁錮在月皊的身子兩側,靠近著她,低語:“廿廿,我們該有一個孩子了。”
月皊一下子回過神來,對上江厭辭的目光。
孩子,他們該要孩子了。
她亮著眼睛去攥江厭辭的袖角,甜聲問:“我們要女兒還是兒子呀?”
江厭辭不由失笑,拍怕她的頭,笑話她:“你能選?”
“是哦,選不了……”月皊抱住江厭辭的腰身,在他懷裡仰起一張帶笑的小臉來望著他。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她都喜歡。
三個月後,那個還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的小生命開始在月皊的肚子裡孕育生長。
因為月皊從小體弱,她有了身孕,全家上上下下萬分仔細。尤其是華陽公主,恨不得眼珠子都掉在她身上,把人綁在身邊看著。當然了,她並沒有能這樣做,因為月皊大多數時候還在和江厭辭在一起。
江厭辭自小在江湖上生活,那自然是糙慣了。他不太清楚孕期要有的注意事項。瞧著華陽公主如此鄭重,亦謹慎對待,每日都守著月皊。恨不得就連月皊要去個茅房,都想抱她去。
月皊哼哼唧唧,有點不大高興。實在是被關在屋子裡悶壞了。
直到孕期三個半月了,月皊才被華陽公主允許出門。也快到了七夕的時候,月皊對於終於能出門逛逛這件事萬分期待,幾次三番拉著江厭辭的袖角,去確定:“阿娘不會又不準我出去了吧?”
江厭辭瞧著月皊眉眼間對於出去逛逛的期待,忽然覺得有點心疼。她本該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可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她必須委屈自己。就連她最喜歡的那隻小貓,也不能整日都陪在她身邊。
“不會。”江厭辭向她保證,“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都陪著你。”
月皊彎起眼睛來,很開心地笑了。三郎這樣說,她心裡踏實許多。反正三郎答應她的事情總是可以做到,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白貓似乎也能感受到月皊的喜悅。它臥在窗台上,悠閒地掃著尾巴,回過頭看向月皊。不過是過去三個多月,這隻被月皊帶回來的小奶貓已經長大了一大圈。
因為是在一個雨天撿到它,月皊給它起名“小雨滴”。隻不過瞧著它這個生長的架勢,恐怕以後要改名叫“胖雨滴”。
·
月皊自小在洛北長大,雖然她體弱不怎麼出門,卻在洛北交到了很多朋友。她性子溫柔家世好,對待朋友也真心,所以在洛北的朋友和她關係都很好。
她被關在家裡三個多月,忽然在七夕這一日出了門,遇到了不少舊相識。洛北人不像長安人那樣講究規矩,在這樣的日子,姑娘家都穿著漂亮的新衣裳,結伴出來玩。
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家遠遠瞧見了月皊,立刻迎上來。
“廿廿,好些日子沒有見到你了!”
“還想約你一起出來,瞧你好些時日不出門,還以為你又生病了,也沒約你。沒想到在這兒瞧見了你!早知道一定約你啦!”
另一個已經出嫁的女郎挽著婦人髻,她笑著搖頭,打趣:“原來你們還都不知道啊?廿廿是有喜了!”
“哇,原來是有好消息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就是就是,還把不把我們當好姐妹啦?”
幾個姑娘家嬌笑著,佯裝生氣來指責月皊。
月皊眉眼彎彎,趕忙解釋:“日子還淺,阿娘說要先安胎幾個月才能往外說呢。”
她還沒有顯懷,其他人都看見了。自然都知道月份還淺時不宜張揚的說話。如此指責不過是跟她開玩笑。
幾個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因月皊有了身孕,大家的話題都繞在她身上,有的出嫁婦人叮囑著月皊注意事項,還有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家不好多說,隻在一旁安靜聽著,偶爾笑一笑。
江厭辭早已走到了一旁,躲開了月皊和那些女子們談笑。他立在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抱臂斜倚著枝乾,凝望著被偎在中間的月皊。
她一直眉眼彎彎翹著唇角,嬌靨之上漾著愜意開心的笑容。
江厭辭忽然想到了好些年前,他剛認識月皊的時候,那個時候她總是掉眼淚,任何響動都會讓她下意識地發抖。她那雙望過來的淚眼,藏著受驚後的恐懼。
時間終於抹平了她所經曆的痛,將她從那個噩夢裡拽出來,又變回以前的模樣。
這也是江厭辭執意離開長安回到洛北的原因,他希望月皊徹底離開那個給她帶來苦難的地方,讓她徹底從那段日夜驚恐的過往解脫出來。
如今看著月皊每日眉眼間的笑意,他確定自己的選擇沒有。
月皊已經說完話,轉身走到了江厭辭麵前,她抬起一張笑靨,伸出一隻手來在江厭辭麵前晃一晃。
“三郎,你想什麼想得出神呀?”
明晃晃的光芒罩下來,落在她的眉梢肩頭,讓站在光影裡的她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想你。”江厭辭道。
月皊微怔,繼而眼睫顫扇,簌簌帶著光芒。她彎眸去拉江厭辭的手,拽著他往前走。
“走啦。我有好些地方想去呢。咱們快些逛,回去晚了阿娘又要訓我啦。”她拽著江厭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回眸而望。
七夕佳節有很多小節目。
沿水而徐徐鋪展開的長街上,琳琅滿目,熱熱鬨鬨。攤販叫賣著、行人笑鬨著,各種地方美食的香氣從各個方向傳來。
月皊吃到了這幾個月阿娘並不讓她碰的各種小食。她也不敢亂吃東西,已經好生忍耐了。甚至有些東西不適合孕婦吃,她便可憐巴巴地買一份,讓遞給江厭辭,軟聲:“喏,你幫我吃,就當我吃了。”
“好。”江厭辭接過來,頓了頓,“以後會帶你再來吃。”
“嗯。”月皊沒怎麼在意,已經開始去看彆的東西了。很多小食不能吃,她就買各種小玩意兒。
小風車、魯班鎖、七巧聲、解謎板、手鞠……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給還未出世的小孩子買玩具呢。實則是她要買來給自己玩。
傍晚時分,月皊該回家了。她心裡明白再不回去,阿娘說不定要派人來接她。
她回頭望著熱鬨的燈火,有一點舍不得。
江厭辭握住了她的手,道:“母親說隻是前三個月要多注意,之後你再想出門閒逛都可以,我都陪著你。”
“好。”月皊乖乖應著。其實她心裡有一點不確定。她也不是任性的人。他覺得她也好,三郎也好,都是第一次當父母,很多事情都不弄。雖然待在家裡無聊,可是她願意聽母親的話。母親總是為了她好。
她轉過臉,望向瀲灩的水麵。一盞盞千奇百怪的河燈飄在水麵上。往前走,不多遠就會有人在賣河燈。
“我們也買一個。”月皊拽一拽江厭辭的袖角,讓他去買了一個。她被江厭辭扶著,小心翼翼地走到河邊,兩個一起將河燈放在水麵上。
月皊望著飄滿水麵的河燈,軟聲說著:“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嗯,都要好好的!”
江厭辭側過臉來凝望著她的側臉。白日時,他覺得月皊站在陽光下微笑整個人都在發光。如今天色黑下來,他又覺得月光也不敵他的廿廿柔情。
他忽然很想立刻去親吻她,不去顧慮是不是周圍有很多人。想要去親吻月皊的衝動在江厭辭的心裡叫囂著。可是江厭辭還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拘小節,可是月皊會害羞。
隻是這樣看著她也好。
月皊忽然轉過臉來,柔和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
“三郎。”她軟軟地喚一聲,便讓江厭辭的心頭一陣蕩漾。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去親吻她,所以他先將目光移開,去看一望不見儘頭的水麵。
可是江厭辭沒有想到月皊會主動湊過來吻他。
她嬌軟的唇貼在江厭辭的臉頰時,江厭辭怔住。他下意識地環顧周圍熱鬨的人群,才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月皊。
月皊已經移開了視線,臉頰微紅地望著飄在水麵上的河燈。
江厭辭問:“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
人很多,大家三三兩兩的說話,本是沒幾個人注意到月皊剛剛的舉動,江厭辭沒有壓低的聲音忽然開口,反倒讓周圍的人好奇望過來。
月皊頓時有點尷尬,瞪了江厭辭一眼。
周圍的人也沒看出什麼來,很快又都移開了視線,各乾各的事情。
江厭辭卻不罷休,又問了一遍。還好,這一回他知道壓低了聲音。
“你怎麼那麼煩……”月皊小聲嘀咕了一聲,不願意搭理他。她站起身,打算往前麵去了。
江厭辭也跟著站起身,然後拉住了月皊的手腕,竟是定要問出個答案來的偏執模樣。
月皊有點懊惱。她垮了臉,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反正就是沒忍住親了你一口唄。不行嗎?”
江厭辭微頓,才開口:“行。”
他又說:“所以,我現在可以親你嗎?”
“不可以!”月皊一字一頓。她轉身往前走,唇角彎彎。
江厭辭不太理解為什麼她可以,而他不可以。不過這也不重要。她說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他往前走,兩步追上月皊,手臂搭在月皊的後腰,將人攬在懷裡,也是護在懷裡。
夏夜的暖風拂麵,帶著些節日的歡快氣息。
月皊側首望著一側的水麵,她說:“忽然想到玉瀾畔。想到姐姐了。姐姐總是喜歡折河燈放在水中。”
江厭辭便說:“等你生下孩子,我們去姚族看望你姐姐。”
“可是剛出生的小孩子好嬌氣,是不是不能長途跋涉?”月皊蹙了眉,“姚族離得可不近呢,比長安還要遠!”
“那就等孩子能走了。”江厭辭頓了頓,補充,“我的孩子應該不會太嬌氣。”
月皊忍俊不禁:“那要是像我呢!”
“你體弱又不是天生,而是早產。”江厭辭道。
月皊想想也是。不過江厭辭這話讓她想到自己的生母了。一想到她的生母,她便更想去姚族。父親尋了母親這麼多年,二十年後得到她的死訊,才立衣冠塚。月皊也想去姚族祭拜母親。
·
轉眼到了一月初。一月,一年伊始,是江厭辭最喜歡的一個月份。
月皊和江厭辭的孩子在伊始的一月出生,是個女兒。
女兒出生那一日,整日喊著要抱孫子的華陽公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都沒有看那孩子一眼,一直紅著眼睛守在月皊的身邊。
就連江厭辭隻是去看了一眼孩子,也被華陽公主狠狠責備,責備他隻看孩子不顧女子娘。不僅是月皊生產那日責備江厭辭,在之後的好些年,也時常拿出這事兒來指責他。
天地良心,江厭辭一直守著月皊,他真的隻看了一眼孩子,就一眼。
幸好,月皊虛弱伸出手臂要看孩子沒有被華陽公主責備。
當然了,華陽公主也就在月皊生產這一日沒去看乖孫女。從第二日開始,便將乖孫女寶貝得不行。
月皊小的時候,她就寵得不像話。月皊的女兒落到她手裡,寵得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
女兒一天天長大,蹣跚學步咿呀學語。正如江厭辭所想,女兒的確身體很好。竟是自打她出生,一次也不曾生病,很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