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江厭辭抬眼望向李淋,淡淡開口:“以?”
他這般態度反倒讓李淋愣了一下,李淋很快又笑起來,繼續用玩笑語氣說道:“一小妾而已,小郡王不如割愛送了太殿下。”
“李淋!”李淙將中茶盞重重放在桌上,“白姨娘如今是洛北郡王良妾,豈是隨便買賣之物!”
李淙向來待人和善,即使身為太也極少動怒。此時神情已然是氣得厲害。
江厭辭指間轉著一小巧酒盞,望了李淙一眼。李淙居然知道月皊已換了戶籍,顯然是一直關心著她。
李淋麵『色』微訕,他母是皇後身邊宮女,他從小就跟在太身邊,彆沒學會,阿諛奉承本事倒是學得很好。他知道太李淙心裡念著月皊,便想著不若直截了當地跟江厭辭要人。反正一小妾而已,這在外麵長大江厭辭想必也願意向太殿下獻好。
他仍舊保持著一張笑臉,道:“我隻是玩笑話。想必洛北郡王也不會當真。是吧?”
言罷,李淋含笑望向江厭辭。
“不要拿我女人玩笑。”江厭辭盯向李淋,漆沉眸中醞釀著危險。
李淋一愣,本是強撐著笑臉,有幾分撐不住了。他很是意外這沒有多少根基在外麵便宜郡王膽敢用這樣口氣跟他說話。
身為皇家弟自傲,讓李淋心裡不暢快起來。他盯著江厭辭,問:“我沒聽錯吧?”
稍頓,他再悠悠接一句:“洛北郡王這般開不得玩笑?”
“上一『亂』開玩笑人,”江厭辭微頓,“是李潛。”
李潛死了,被砍了頭顱屍首分離。
“!”李淋怒而起身。
引得旁宴桌上人詫異望過來。
李淙臉『色』發白,克製著胸口疼痛,厲聲:“坐下!”
李淋麵『色』變了又變,終究不敢忤逆太李淙話。他坐下,重新在臉上掛了笑,道:“行,既然洛北郡王不喜玩笑話,是我失言,自罰一杯。”
說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頭,一飲而儘。
李漳瞥向江厭辭,頗有幾分擔憂他會一怒之下當眾殺人。李漳欠身,親自給江厭辭倒了杯酒,道:“來,咱們喝一杯。慶這弟變表弟緣分。”
江厭辭舉杯,與他相敬。
四目相對,李漳深看了一眼,知道江厭辭不會立馬變臉殺人,這才略放心。
李漳點頭,他這弟弟果然變了不少,不像以前在邊地時般隨意殺人了。弟弟終明白了——這裡是長安。
待無旁人時,李漳特意嚴肅地低聲道:“李潛事情沒查到頭上,何必自己提及找麻煩?”
江厭辭垂著眼,目光凝在酒樽中輕晃酒麵。他舉杯,敬了李漳一杯。
“得,我又講廢話了。”李漳頗為無語。
·
李淙回宮前,尋了機會,邀江厭辭單獨說幾句話。
“我與月皊確實曾有機會結親。”
李淙與月皊事情,京中不少人知道。既然這事情不可能瞞得住江厭辭,李淙選擇將話攤開來說。
“未歸京前對郡王英勇事跡略有耳聞。郡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望不要因些流言心芥蒂。”李淙望著遠處紅梅,壓了壓欲咳衝動。
還有一句話壓在李淙心口猶豫了良久。他不知道要不要說出來。
不多時,李溫過來尋李淙。
李淙含在口中猶豫話,終是沒能說出口。
江厭辭立在原地,望著李淙逐漸走遠背影。
他倒寧願李淙是李潛、李淋之流。
可惜李淙不是。
這隻能讓江厭辭加煩躁。
不多時,又有他賓客滿臉堆笑地過來與江厭辭說話。江厭辭是今日主人,這宴席是為他而設,赴宴之人當然都會來尋他寒暄。
讓江厭辭很是忙碌。
有一位客人有要事在身,抽閒來赴宴,又得匆匆離去。江厭辭親自送客人出府。
送了客,江厭辭往回走時,忽然想到許久沒看見沈元衡身影。
沈元衡與江厭辭同歲。一頗為稚氣,一少年老。華陽公主有意讓兩人多相處,私心想讓沈元衡將她兒帶能像七歲少年郎。這段時間,沈元衡除了讀,確時常往江厭辭身邊走動,江厭辭出門赴宴,他也都跟著。
今早上沈元衡還一直伴在江厭辭身側,與他一起待客。忽然就不見了人影。
江厭辭剛想到了沈元衡,就遠遠看見了沈元衡獨自坐在僻靜處身影。
江厭辭略詫異,穿過一片竹林,跨進往日沒什麼人來亭。
“元衡?”
沈元衡嚇了一跳,站起身來看向江厭辭。
“表哥。”他尷尬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向後退了一步。
江厭辭上下打量著他,微微皺了眉。
沈元衡動作不太自然地整理著衣衫前擺上褶皺,心口怦怦跳著不敢去看江厭辭。
“怎麼一人在這裡?”江厭辭問。
沈元衡藏起望向江厭辭時目光裡懼意,他強自鎮靜地開口:“宴上喝了些酒,暈乎乎地在這兒打了盹,把衣裳都、都睡皺巴了。”
江厭辭道:“若累了回去歇息也無妨。”
沈元衡點頭,勉強笑著說:“我再坐會兒醒醒酒就往前麵去。”
江厭辭頷首,沒再多說,轉身走出了涼亭。
沈元衡目送江厭辭遠去,他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來。沈元衡蔫頭耷腦地呆坐了好一會兒,忽然抬起來劈頭蓋臉地用力給了自己一巴掌。
“沈元衡啊沈元衡要不要臉!縣主正在氣頭上意氣用事不冷靜,就不能抵死不從嗎?”沈元衡泄了氣,“可是……”
可是姐姐身上真好香啊……
·
江厭辭回到宴廳,正好府裡侍女們魚貫而入,捧著正要往各桌送去甜點。
粉如桃,綠似柳,『色』澤濃豔亮麗,在午後陽光下顯出幾分晶瑩剔透光澤。彆說廚雕工了得,這些糕點雕花精湛,粉荷如真、垂柳依依,還有閒臥小老虎是惟妙惟肖。不僅僅是秀『色』可餐,精美得好似精致藝術品。
江厭辭抬,攔停了一侍女。
孫福跟在江厭辭身邊,見他攔停侍女,趕忙從侍女捧著食托裡端了一碟,獻給江厭辭。
江厭辭拿了一塊嘗了一口。
果不然,是甜得膩人口感。他壓下將甜點放回白瓷碟中衝動。
“公主從宮裡請糕點師傅,味道不錯吧?”孫福笑著說。
江厭辭指了指托盤裡剩下幾碟甜點,吩咐:“給月皊送去。”
孫福愣了愣,趕忙說:“今日糕點都是甜口,姨娘一喜歡!”
說罷,孫福親自小跑著回了一趟觀嵐齋,給月皊送甜點。
可他撲了空。
孫福很快趕回來,在熱鬨人群裡尋到江厭辭,低聲稟告:“姨娘不在府裡,和小郡主出府到九環街溜達去了。剛出府。”
江厭辭皺眉,沉『吟』了片刻,問:“帶著侍衛了?”
“帶著花彤和令鬆。”孫福趕忙又接了一句,“小郡主身邊帶著些侍衛呢,不必擔心姨娘出什麼岔。”
“讓吳嬤嬤再帶兩侍衛跟去,”江厭辭頓了頓,“讓吳嬤嬤帶三萬兩銀票給月皊。”
“是是是……”孫福壓下麵部表情,應下之後立刻去辦。他忍不住在心裡琢磨著三郎這是怕姨娘出門逛街沒錢花?這也太多慮了吧,公主如今回來了,不知道塞了多少錢銀給姨娘,姨娘怎麼可能缺錢花。
不過孫福又一琢磨,姨娘如今好像不怎麼花錢。身上錦繡華服皆是公主送去,而些一並送過去珠寶首飾卻是不怎麼佩戴。孫福以前可聽說江家三娘吃穿用度很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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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和李姝遙出了江府,乘坐車輿去了九環街後,也沒怎麼細逛,兩人直接去了九味樓,去吃月皊之前提到流沙包。
店家瞧著來客身份尊貴,趕忙將人請到二樓雅間裡。
“挑地方,果真好好吃!”李姝遙笑出一對小酒窩。
“也覺得好吃就好。”月皊彎著眼睛,“還有葡圓鋪桂花糕、齊釀樓九轉二糕、歲歲苑全糖果,都該去嘗嘗,都是喜歡口味。”
兩小姑娘坐在一起談起喜歡甜食,稱一句“情投意合”都不為過。
李姝遙吃了兩流沙包後,將隨從們攆去門外,屋內隻她和月皊兩。她拉了月皊,有些心疼地開口:“今日熱鬨,一直吵吵嚷嚷,沒機會單獨和說話。事情可真是心疼死我了!是誰暗地裡搞鬼害?是明珠縣主嗎?她本事有麼大嗎?”
李姝遙一雙杏眼瞪起來,勾出幾分怒意來。
事情自然不是秦簌簌一人就能促,她也不過是在皇後暗中授意之後,又摻了一腳。
月皊抿唇,卻是不願意和李姝遙多說。她淺淺笑著,柔聲:“都過去了,如今我也重新回到阿娘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咱們好久沒見了,今日不說些。”
李姝遙有心幫月皊出氣,卻也有心無力。她有著郡主身份,比京中縣主們都高一頭。可偏偏父王沒有實權,家中又遠離京都久已。
可不能幫月皊報複歹人,卻也能幫幫她未來路。李姝遙都已想好,在京中這幾月就要和月皊交好得明目張膽,若是能讓旁人略礙她身份待月皊好些,也是好。
兩人從九味樓出來,又去了幾家鋪吃甜點,便打道回府。
月皊和李姝遙回到江家時,正好幾位皇告辭,迎麵撞正著。
李淙佇立在一側,沉默地看著月皊從車輿中下來。她與李姝遙說話,又輕輕搖頭。
她說:“就在這裡分彆吧。我從側門進去會好些。”
曾經出入時無數仆人簇擁著,紅綢鋪路腳不沾泥嬌貴人,現在微笑著說她應該從側門入府。
有麼一瞬間,李淙動搖了。
他無法再視而不見。
李淙終是沒忍住,追了上去。他在江府側門處追上了月皊。
月皊立在門前簷下,驚訝回頭。她收起意外,回身立好,福了福身行禮,溫聲道一句:“見過殿下。”
李淙感受著心口一陣陣悸痛,他緩緩舒出一口氣,克製著咳。
兩人離了七八步。李淙望著消瘦了一大圈心上人,終是問出來:“月皊,如果我不是太了,願不願意和我離開長安?”
從此高海闊,唯我。
月皊驚住,愕然抬眸,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