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月皊還未進屋,便聽見了屋內的談笑聲,便知姐姐這邊有客人。月皊的腳步不由頓了頓,瞬間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進去。
可侍女已瞧見了她,笑盈盈地為她掀了簾子,又轉頭朝廳內傳。如此,月皊隻好微笑著邁進去。
她掃一眼花廳內,都是熟麵孔,皆是與江月慢交好人。月皊略略鬆了。
江月慢退婚事在京中掀起了許多議論。今日她本該主掌招待事,但為了避開可能會出現的盤,簡單招待後,便趁著正宴還未開,她隻邀了些關係頗近的手帕交來這花廳裡說。
“廿廿,”江月慢朝月皊招手,“你看誰來了?”
月皊一邊朝姐姐走去,一邊順著阿姐的視線望過來,便看見了小郡主李姝遙。
李姝遙是安祁王的女兒,也是如今朝中唯一的一位郡主。
月皊“呀”了一聲,朝江月慢走出的步子停下來,毫不猶豫地轉了方向,朝李姝遙走去。
江月慢瞧在眼裡,淺笑著說:“小郡主一來就你。”
李姝遙笑出一對小酒窩,她站起身來,朝月皊伸出手來,她握了握月皊的手,柔聲:“廿廿,你還好吧?”
她上下量著月皊,瞧出她的消瘦,輕輕蹙了眉。
“不用擔心我,我好好的呢。”月皊微微用力回握了她一下。
李姝遙重笑起來,拉著月皊在身邊坐下。
不同於江月慢當初離京時已七八歲,月皊當初從京中搬到洛北時,實在是小了,去年回京一年,對京中的人也隻算認識了,卻沒有多少友人。
與她交好的手帕交都在洛北。
李姝遙的父王安祁王的封地在與洛北相鄰地,李姝遙的外祖母卻在洛北。李姝遙每年有大半時間在洛北外祖母家中,與月皊自幼相識。
“你怎來京了呀?”月皊。
“隨父王來京拜歲的。父王說還要待上幾個月再回去。”李姝遙淺笑著,“京中我也不認識幾個人,當然第一時間來找你。你可得多陪我逛逛長安好呢。”
“好呀。”月皊軟聲應著,“我先前去過幾家糕鋪子,知你喜歡的流沙糕哪家做的好吃,你一定能喜歡。”
“那可好極了!”
花廳裡的幾位女客聽著小郡主和月皊的交談,心中不由覺得小郡主和月皊的情分還真是不淺,若非如此,以月皊現在的境地,小郡主大抵不該如此。
不多時,侍女款步進來稟:“明珠縣主到了。”
江月慢看了月皊一眼,將人請進來。
在座的七八位娘子,除了江月慢,還有兩位縣主,那兩位縣主也都是公主女。唯有邁進來的明珠縣主,卻是半皇家血脈不沾。也唯有她,住在宮中。
這位明珠縣主,正是秦簌簌。
除了小郡主李姝遙和三位縣主,另外幾個小娘子都站起身來。月皊亦是。
秦簌簌眉眼含笑:“原來你們幾個躲在這裡說。”
“正宴還沒開始,隻是過來小聚片刻罷了。簌簌快坐下說。”江月慢以主人身份說,她麵上掛著淺笑,隻有熟悉她的人能聽出來她對秦簌簌與旁人比的冷淡來。
“你就是明珠縣主?”李姝遙望過來,“前月皊給我寫信,有提到過你。”
秦簌簌轉過身來,對著李姝遙福了福身,正式見禮。她含笑開:“這位就是小郡主吧?小郡主眉目雅致度非凡,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你可真會誇人。”李姝遙笑起來。
秦簌簌這將目光落在月皊的身上,:“沒想到月皊給小郡主的信中會提到我,不知是怎提起我的?”
李姝遙:“月皊說剛到長安便結識了你,她說你人很好,和你很投緣呢。”
秦簌簌慢慢勾唇,她望著月皊,意味深長地說:“當然了,我和廿廿關係好了呢。廿廿,你說是與不是?”
月皊心裡一瞬間升起顧慮。今日江家設宴,一切以和為貴,她又不得不顧慮自己如今的身份。
可是所有的顧慮在她腦海中閃過一遍後,她還是抬起臉來,望向秦簌簌一字一頓:“不是。我和明珠縣主並不熟。”
李姝遙有些驚訝,不明白這是怎回事。她沒有,卻也瞧出了端倪。
秦簌簌唇畔的笑容愈濃。
李姝遙望了月皊一眼,淺琢磨了一下,轉移了題:“聽說今日幾位殿下也會來,們已經到了嗎?”
“應該還沒到。”江月慢。
一位女客:“子殿下今日也會來嗎?我聽說子殿下自從斡勒回來身體就不大好,前幾日大病了一場,聖人衣不解帶地守了一夜呢。”
“會來。”說的人是秦簌簌。
“不是還病著嗎?”一人,“子殿下病著居然也會來赴宴。”
秦簌簌淺淺笑著,語隨意地說:“誰知呢。”
這個時候婆子從外麵進來,走到江月慢麵前福了福身,稟:“時候不早了,公主囑咐縣主往前麵去招待著。”
“呦,居然這樣晚了。”江月慢站起身,“咱們也彆聚在這裡說了,該往前麵去了。”
月皊跟著起身往外走,可是她並不算去前麵的正宴。
李姝遙輕輕拉了一下月皊的手,待月皊湊過來,她低聲說:“一會兒我去尋你。”
月皊輕“嗯”了一聲,說好。
李姝遙這往前走。按照身份,走在了作為主人的江月慢身邊。
月皊停下了腳步,立在簷下的階石上,目送著她們往前去。
秦簌簌忽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來,緩緩朝月皊走過來,邁上三層的石階,立在月皊身側。她壓低聲音,低語:“咱們怎不好了?我將你從教坊那樣的地方救出來,你都不感謝我的?”
她眼尾輕勾著,撩著幾分危險的笑意。
月皊很早前就知江雲蓉不可能有從教坊買人的本事,江雲蓉不是走了關係,而是被人推到了前麵。
月皊也沒有想到想要坑害她的人會是秦簌簌,這個她回京後的第一個朋友。
斜照的陽光讓兩個人的影子交疊起來,像極了曾經攜手笑談的時光。
月皊沒有看立在身側的秦簌簌。她目視前方,望見了從遠處走過來的江厭辭。
月皊“嗯”了一聲,頭:“多謝明珠縣主將我放到家人身邊。”
秦簌簌也看見了遠處正往這邊走來的江厭辭。她輕笑了一聲,低語:“洛北郡王倒也容貌非凡,給當小妾也是不錯。”
秦簌簌頓了頓,再柔笑著:“廿廿,我好的姐妹。我一定會給你挑一個好心的主母。”
月皊轉過臉來,望向秦簌簌的笑靨,語冷漠地說:“我等著。”
秦簌簌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她不能再和月皊多說了。她悄悄折回來,走在前麵的人很快會發現。果不然,江月慢很快得知了秦簌簌折回去的事情。江月慢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見秦簌簌站在月皊身側,她收了笑,麵『色』逐漸帶出幾分冷意。
秦簌簌笑著走過去,語尋常地說:“帕子掉了,回去月皊有沒有見過。”
“那可得好好找找,不能在我們府上丟了東西。”江月慢冷聲。
秦簌簌隻好說:“已經找到了。”
江月慢強壓著火。
當初月皊隨著江二爺一房的女眷被送去教坊。在江二爺的案子沒有定罪前,家眷在教坊中也不可能會接客。主為關押,多被要求學著教坊內的歌舞。
若不是被橫『插』了一角,將月皊從教坊裡弄出來。待江月慢趕回京,親自將月皊接回家,事情遠不會發展成今日這般。
再望了一眼立在簷下的月皊,江月慢壓了壓火,帶著幾位女客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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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辭過來是為了楚家的事情尋江月慢。見她帶著一群女客往前麵去,便暫時沒與她說。待江月慢帶著女客們往前去了,江厭辭轉頭,視線穿過庭院,望向簷下孤身而立的月皊。
穿過庭院走過去,立在石階下望向她。縱使月皊垂著眼,可為她站得高,江厭辭還是看見了她微紅的眼睛。
江厭辭皺眉,:“怎哭了?”
月皊低著頭,望著自己的鞋尖,低聲:“鞋子臟了……”
江厭辭望了一眼,可她的鞋子被裙子遮在期內,並看不見。江厭辭忽想到了當初在宜豐縣,她也曾為雪泥弄臟了鞋子掉眼淚。
不是很理解,隻是鞋子臟了這樣的小事,為何就能讓她紅了眼睛。
月皊抬起眼睛來,微彎的眼眸帶著笑,:“三郎怎過來啦?今日應該很忙是。”
江厭辭再深看她一眼,見她雖然眼角微紅,卻已經換上了一張乖順的笑靨。
月皊甜笑著,軟聲催:“三郎快去前麵吧。”
江厭辭沉默了片刻,朝月皊伸出手。月皊望著遞來的手,疑『惑』不解,便沒有將手遞給。
“和我一起去。”說。
全世界都熱熱鬨鬨,唯有她一個孤零零。江厭辭看著不好受,心裡悶澀著不暢快。
月皊輕輕搖頭,聲音也更低了些:“不合適……”
江厭辭遞出去的手懸了半天也沒等來她的應,便再往前邁出一步,直接握住月皊的腰,將她從石階上抱下來。
遠處的女客們還沒有走遠,主仆們走在一起鶯鶯燕燕一大片。
月皊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眼朝前麵的女客們望去。果然,那邊的女客瞧見江厭辭朝月皊走來,早壓不住好奇地望了過來。
月皊急急站穩,將扶在江厭辭手臂上的手也縮回來,她向後退了一步,鞋跟抵在身後的階石,再無可退。
“這不合適!”月皊重複,眼睛忽然就濕了。
月皊心裡生出的難過遠比秦簌簌的背叛更讓她不是滋味兒。她不怕流言蜚語各『色』眼光,可她怕如刀的流言議論江家不成體統,她怕那些可怕的嘴會說她的三郎不像。
她微微仰著臉,用濕漉漉的眸子望著江厭辭,連連搖頭,眸中有著央求。
月皊了解江厭辭果決的行事風格,怕執意。她不得不帶著哭腔地小聲央求:“三郎,我真的不可以跟你去,我隻是個小妾而已。”
江厭辭沉默地望著她,努力去辨她眸中畏懼的緣由。
“那就做我的妻。”江厭辭,“月皊,如果你一直猶豫不決,不知走哪條路,我幫你選了。”
江厭辭也實在是不能理解,一個選擇題,為何讓她猶豫了這樣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