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皊抬起眼睛,飛快望了江厭辭眼,又立刻收回了視線,攥緊了手裡的小勺子咬口年糕慢吞吞吃。
江厭辭並不覺得這話什麼問題。
他不僅看得月皊沒睡,顯然也看江月慢也些精神不濟。倘若不掌燈月皊不敢睡,掌了燈又擾了江月慢安歇,那又何必讓她硬湊到塊。
江月慢望了江厭辭眼,又細細端詳起月皊的神『色』。讓月皊呆在江厭辭身邊當奴妾,她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江厭辭於她而言,何嘗不是需要慢慢了解、試探接觸的手足。
這人,是從小起長大的妹妹,是血脈相連的手足。江月慢處處周到仔細顧慮人的心情。
江厭辭這話,江月慢暫時沒接。
她沉默抿了口溫茶,再溫聲開口時,已經轉移了話題:“後就是新的年了。你剛歸家,雖對親戚都不大熟悉,可拜年賀歲等繁事皆不可紕漏。不過我瞧著李漳將孫福放在你身邊,倒也寬心不少。”
月皊聽著姐姐的話,不由想起往年守歲的情景。可她明白今非昔比,今年很多方不能去,很多事情不能做。
月皊垂下眼睛,用手中的筷子又擰斷塊黏糊糊的年糕來吃。
用過早膳,府裡的管事斷斷續續過來江月慢詢問除夕宴的各項瑣事。
縱使江月慢心事重,身上也不太舒服,麵上仍是點不顯。她永遠端莊體麵,條不紊處理所事情。那些焦急忙碌的管事,見了她後,往往也變得從容許多。
直到快午時,江月慢略閒下來。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風寒『藥』喝下去,口中含了塊蜜餞,款步往觀嵐齋去。些話,她要在月皊不在的時候,單獨江厭辭說。
此時,江厭辭正在房——他今要把奉上去的字畫寫來。
“我這時候過來,沒打擾到你吧?”江月慢款步進來。
“坐。”江厭辭道。
江月慢含笑在椅子裡坐下,開口寒暄:“本該你多聚聚多說說話,實在是快過年這也太忙了些。”
短短的相識,江月慢已『摸』江厭辭不愛講話的『性』子。她也不待江厭辭她客套,徑自說下去:“回京前,我時常去想你會是什麼子的人。長得什麼模,又是怎的『性』子?”
江月慢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江厭辭。她眉眼間帶著笑,道:“這次回來瞧著月皊吃了那麼多苦,心裡很難受。她啊,自小被我和阿娘嬌養著,朝經曆了這些,實在是讓人心疼。可心疼之餘,我又忍不住去想過去的十七年,你的生活是什麼子的?”
“月皊小時候身子很差,總是生病。她病啊,家裡上上下下都圍著她哄著她。”江月慢頓了頓,“也不知道你生病的時候,可人照顧著……”
江月慢忽紅了眼角,她微微偏過臉壓壓情緒,再轉過臉時,又是張端莊溫柔的笑靨。
她望著江厭辭,欣慰說:“來京前,母親我說你沒養在身邊,在外吃苦,若你身上很多缺點,我更應該彌補你,對你更些是。可沒想到,你這端正挺拔,是我想象中弟弟的模,也當是母親心目中兒子的模。母親見了你,定當歡喜極了。”
江厭辭這開口:“除夕夜,她會趕回來嗎?”
“應當會。”江月慢道,“隻是前段時天氣不佳,也不知道會不會耽擱行程。我已經派人去城門外盯著了。”
江厭辭頷首。
江月慢沉默了會兒,再言:“厭辭,真相大白之前,我母親都很疼愛廿廿,將她當成至親之人。如今即使知曉她非血親,可這些年的親情仍在。此番變故,她暗中遭人算計,淪落至此,是我母親心中之痛。”
江月慢悄悄觀察著江厭辭的神『色』,怎奈江厭辭麵『色』平靜眸『色』深沉,江月慢什麼都沒瞧來。
她抿了抿唇,繼續說下去:“厭辭,我和母親都不願她當身份卑微的小妾。我想著,給她換身份,送她去另環境生活。”
江月慢悄悄攥了帕子,眼睛眨不眨盯著江厭辭,不想錯過他任何細微的神情變化。
“她不願。”江厭辭道。
江月慢愣了下。
“你不必來我商量這些,她何去何從,我都沒意見。”江厭辭神『色』平淡。
江月慢仔細琢磨著江厭辭這話,輕輕蹙了眉。她心裡慢慢些不對味起來。隻因江厭辭這話聽上去,怎麼倒像是月皊賴著他不肯走呢?
江月慢還沒來得及再詢問,府裡的下人進來稟告楚嘉勳前來拜訪。
江厭辭側轉過臉,將目光落在江月慢的臉上。
江月慢沉默了片刻,道:“將人請到花廳。說我在忙著除夕之事,忙完了會過去。”
——勾丹還沒帶回消息。在勾丹來稟話之前,江月慢暫時不想見楚嘉勳。
她重新扯笑臉來,站起身來,對江厭辭溫聲道:“姐姐不打擾你寫字了。我也得往庫房去趟。待會兒用午膳的時候再聊。”
江厭辭亦跟著起身,將江月慢送到門口。
“彆送了。快些將字畫交上去是正事。”江月慢含笑客氣。
江厭辭立在簷下,目送江月慢離去。他朝著花廳的方望了眼,折回房,拿起筆,在攤開的白紙上,寫了“月”字,便撂了筆。
孫福立在旁,愣問:“就字?”
“不可?”江厭辭問。
“沒沒沒,沒說不可!”孫福連連擺手,又湊過去扇扇子,“等墨跡乾了,馬上拿去裝裱!”
·
待用午膳時,勾丹還是沒回來。
江月慢從容和弟弟妹妹起用午膳,偶爾開口說她剛剛在庫房挑中了某某,會兒搬過來。
月皊悄悄打量著姐姐優雅進膳的姿態,在心裡感慨姐姐可真能沉得住氣!
用過午膳,又過了半多時辰,勾丹臉『色』難看匆匆趕來稟話。
彼時,江月慢正和江厭辭、月皊坐在起閒聊。江月慢倒也沒避著弟弟妹妹,安靜聽著勾丹稟話。
江月慢派人去查,晚上加上午,足夠將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楚嘉勳和馮家娘子的事情,並沒多麼複雜。某落雨的午後,二人相逢,馬車壞了,忘了帶傘。情合意投的故事,便這麼開始了。
為遇到命定之人的人,越來越頻繁見麵,或登山賞景,或鬨市流連,撫琴吹笛、畫像小詩,像極了人人羨煞的神仙眷侶。
勾丹稟完話,將楚嘉勳曾給馮家娘子寫的小詩遞上去。
江月慢垂眼,靜默望著紙上熟悉的字跡。字裡行間的脈脈情深,像把不斷攪刮的小刀。
江月慢十分清晰感受著自的心裡緩慢滋生的痛。
月皊紅著眼睛望著姐姐。過了會兒,月皊伸手去拉姐姐的手。
江月慢回過神來,望著妹妹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回過頭來對月皊笑了笑。
月皊眉頭擰巴著,寧願姐姐不要笑。
“我過去趟。”江月慢語氣尋常,並沒蘊著多少怒意。
月皊目送姐姐去,待姐姐的身影看不見了,她還沒收回目光。她嗡聲抱怨:“他怎麼可這呢?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江厭辭望著她微紅的眼角,端起桌上的碟蜜餞遞到月皊麵前。
月皊下意識伸手拿了粒梅子,放進口中,軟聲跟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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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嘉勳沒想到自登門造訪,會被撂在花廳那麼久。他來時還沒用過午膳,想得的,和江月慢起用。沒想到府裡的人將他領到花廳之後,便對他不管不顧。
眼下早過了用午膳的時辰,縱使楚嘉勳吃了些待客的果子,又喝了壺茶,仍舊是肚子餓得慌。
他等得不耐煩,起身要去尋江月慢時,終於看見了江月慢款步朝這邊走來的身影。
他已幾月沒見未婚妻,遙遙望著江月慢,他的不耐煩頓消,含笑迎上去。
那麼瞬間,他無比清醒認為江月慢和馮靜純,天上下。江月慢是那高懸的皓月,馮靜純不過花草間的『露』水。
而這輪皓月,將屬於他。
“月慢。”楚嘉勳麵帶微笑。
江月慢微停了停腳步,遙遙望了楚嘉勳眼。她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邁進花廳,在交椅裡坐下。
侍女捧著新茶進來,給江月慢沏茶。
楚嘉勳在旁坐下,含笑望著江月慢。多年相識,他很了解江月慢的些習慣,比如待客時,即使是自家中,也要先端莊抿口茶再開口。
那些講究在些人眼裡看來,何嘗不是另種高不可攀的尊貴。
楚嘉勳待她喝了茶,他笑著說:“這次回長安,再也不用走了。等過了年開了春,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說著,楚嘉勳抬手,隔著小小的茶桌,將手心覆在江月慢的手背上。
江月慢望了眼,道:“把手拿開。”
楚嘉勳愣了下,還為自聽錯了。他仔細瞧了瞧江月慢的臉『色』,訕訕將手收回來。
他心裡那種不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難道江厭辭和月皊當真知道了什麼,且這麼快告訴了江月慢?
楚嘉勳打心底裡覺得寧拆座廟不拆場婚,他江月慢的婚期沒多久了,江厭辭和月皊不會那麼傻,在這時候破壞他江月慢的感情吧?
“月慢,你是不是聽了什麼閒言碎語?我人自小起長大,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什麼沒見過?你當真要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東西?”
楚嘉勳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仍舊十分硬氣。到了這時候,他仍不覺得這場婚事會任何變故。正如他所說,他江月慢自小相識,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很清楚江月慢多在意他。
江月慢自然在意他,在意這段感情。對即將來臨的大婚,她已經歡歡喜喜等了三年餘。
江月慢忽然輕歎了聲,問:“你她認識多久?”
楚嘉勳愣住。沒想到江月慢這般直白問來。他仔細打量著江月慢的神情,心思飛快轉動。他知道他馮靜純的事情瞞不下去了,其撒謊不承認,還不如老實交代,反正他馮靜純清清白白。
“五月。”楚嘉勳麵『露』痛苦之『色』。
“五月。”江月慢輕聲重複了遍。她他的十五年,他另人女人的五月。
“月慢,”楚嘉勳換上極度誠懇的語氣,“我不知道月皊和你說了什麼。但是我你發誓,我和馮家娘子清清白白。”
他舉起手來,做發誓的手勢。
“清白?”江月慢將那首小詩放在桌上。
楚嘉勳瞥了眼,立刻解釋:“是,我的確和馮家娘子覺得『性』格合得來,走得近些。但是我對她發於情止於禮。我時刻記著你,絕對沒她做半分苟且之事!”
聽見他說“發於情”,江月慢心裡紮了下。可是他信誓旦旦,仍覺得自清清白白。
江月慢認真端詳著他,頭回覺得自點也不了解他,他是那的陌生。
她這不動怒的神情,反倒讓楚嘉勳心裡沒譜。他起身,走到江月慢麵前,在她身前蹲下來,手用力攥著她的手,手舉起發誓:“月慢,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真心嗎?我這的年紀,院子裡半侍妾也沒。不管是馮家娘子還是旁的女郎,我楚嘉勳發誓從未碰過!我清清白白,隻會你!”
江月慢平靜看著麵前情緒激動的人。
她壓了壓心裡陣挨著陣的難過,問:“這就夠了嗎?”
楚嘉勳不解其意,慌忙說:“你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都聽你的!我後不再和馮家娘子聯係了,定斷得乾乾淨淨!”
他又補了句:“我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信我!”
信不信,並不重要了。
這刻,江月慢無比清醒,她知道自和楚嘉勳不是類人。她平靜開口:“這場婚事取消。”
“什麼?”楚嘉勳愣住。
他繼而尷尬笑來:“月慢,你若生氣,哭場也,打我罵我也,我都哄著你。怎能如此輕易說取消婚事?你可知我家裡都已經將婚事準備妥當?所人都知道我三月份就要成親了!”
風寒讓江月慢隱隱開始頭疼,心裡又生巨大的疲憊。她拂開楚嘉勳的手,重複:“我說,這場婚事取消。”
她將臉偏到旁,平靜道:“送客。”
楚嘉勳很不理解,婚姻之事不是兒戲,牽扯家庭,不管是江家還是楚家都是頭臉之家,這場婚事到了今哪能輕易取消?他不相信也不理解江月慢能這般輕易說取消婚約。
他做了什麼?他沒納妾、養『妓』,不過是短暫遇見了紅顏知,如今也願意為她徹底斷掉和馮靜純的交往。
她還什麼不滿意?她怎麼就那麼狠心,又那麼自私?
“楚家公子,請。”勾丹板著臉送客。
楚嘉勳哪裡願意這就走?他站起身,雙手緊緊握住江月慢的肩,搖晃著。
“月慢,你在說氣話是不是?”
他用的力道著實不輕,江月慢被握得肩頭微疼,不悅皺眉斥責:“放手!”
楚嘉勳仍不放手,激動說:“月慢,你心裡我我都知道!我的婚事不可能作罷。你已經二十歲了,不能像小姑娘這麼任『性』!”
楚嘉勳手腕忽被握住,又被掰開。陣骨裂之聲後,是劇烈的疼痛。楚嘉勳疼得額頭迅速沁冷汗,凶神惡煞回頭瞪下黑手的江厭辭。
“她讓你放手,你聽不見?”江厭辭冷冷問。
月皊快步小跑過來,站在姐姐身邊,生氣說:“我姐姐讓你走!”
楚嘉勳被掰斷腕骨的手不停抖。他在心裡告訴自冷靜,不能正麵和江厭辭起衝突,月皊忽然開口,似乎讓他下子找到了宣泄點。他怒氣騰騰瞪著月皊,斥責:“你為你在幫你姐姐?你是在害她!你這心思歹毒的小野種!”
直態度平和的江月慢忽然用力拍了下茶桌,厲聲:“放肆!郡王府不是你能撒野的方!來人,將他給我丟去!”
“月慢……”楚嘉勳不可思議睜大了眼睛,“我是你未來夫婿,是你的臉麵!”
江厭辭忽然笑了聲。
楚嘉勳怔,對上江厭辭的目光,忽然下意識後退了步,心裡莫名生股懼。
來不及他再多想,江府的家丁衝進來,駕著他,將他“請”去。
楚嘉勳怎麼也沒想到,朝他會被江月慢下令丟去。郡王府的下人望過來的目光,讓他臉上紅陣白陣,簡直無自容。
手腕上的劇痛,讓他沒心力再想其他。他踢了小廝腳,隻想快些去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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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月皊都安靜跟在姐姐身邊。隻是姐姐如常料理著府中將要過年的各種瑣事。她始終麵帶微笑,語氣溫和,看不太多的不悅情緒。
月皊心裡急得不行,卻除了陪伴姐姐,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天『色』暗下來,孫福笑著過來,替江厭辭將月皊請過去。
月皊瞧著正在堂廳裡對侍女吩咐事情的姐姐,不願這時候離開姐姐,可她也不想讓孫福撲空。她還是跟著孫福去了觀嵐齋,想親自跟江厭辭說聲,再來陪姐姐。
江厭辭剛還完『藥』,背對著月皊攏著衣襟。
“不是所人難過的時候都想人陪。”江厭辭說。
月皊愣了會兒,『迷』『惑』小聲問:“三郎是說姐姐更想人待著,是這的嗎?”
江厭辭沒答話。
他將寢衣的衣帶係之後,便上了榻。
月皊立在原琢磨了會兒,悄聲朝床榻走過去,從床尾上了榻,躺在床裡側。
見床幔還未放下,她又坐起身,隔著江厭辭,伸長了手臂去扯床幔,繡滿山水的藏青床幔緩緩落下,將床榻裹住。屋內染著燈,光線明媚。如今被床幔隔,殘在床榻內暗調又柔和的光。
月皊收回胳膊,剛要往床裡側退去,跪著的她重心不穩,跌撲在江厭辭的胸膛。
月皊驚呼了聲,立刻手忙腳『亂』離開江厭辭的胸膛,邊急急去扯江厭辭的係帶,邊焦急問:“是不是壓到三郎胸口的傷了?”
江厭辭的衣帶被她解開,緊接著衣襟也被他扯開,大片胸膛展『露』在她眼前。
江厭辭胸口的傷處亦不被紗布裹纏。月皊望著他胸口上的傷處,知曉自剛剛沒壓到他的傷,頓時鬆了口氣。
“還沒壓到……”她小聲說著,望江厭辭,正對上江厭辭望過來的目光。
目相對,月皊忽然覺得些不自在,她彆彆扭扭收回視線,卻不想視線剛落在江厭辭赤著的胸膛。
他的胸膛線條明朗,將堅硬的肌肉切割。那胸膛之上的小點,她剛剛壓下來的時候,似乎碰到過……
月皊忽紅了臉,她視線下移,落在他半隱褲腰的腹肌。再往下……
月皊的眼前浮現浮現了曾經不小心撞見的畫麵。
她臉頰越發紅透,心口也跳快了些。月皊不敢再『亂』看,趕忙去扯他的片衣襟,將他的胸膛遮住,又微顫著手將他的衣帶係。
將他的衣服穿,月皊立刻轉過身,麵朝床裡側躺下。她閉上眼睛,睡覺。
江厭辭垂眸,瞥了眼腰間衣帶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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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江月慢獨自坐在屋中,將抽屜裡楚嘉勳寫給她的信封封燒毀。
她悄聲上了榻,安靜睡著。
隻是,到底淚水弄濕了枕頭。
她在心裡告訴自,就哭這麼次,哭那過去十五年的錯看。等天亮了,就是新的開始。後,她他再不相乾,他也不再值得她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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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是除夕。
大清早,府裡的下人忙碌掛上鮮紅的燈籠、福字和對子,熱熱鬨鬨。
月皊人待在院子裡,托腮走神。
早,江厭辭和江月慢便進了宮。等他從宮中回來,又去了前院忙碌著。
月皊聽著遠處的爆竹聲,心裡再如何不是滋味兒,也明白她現在是奴籍的妾,今的除夕守歲,她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人,是不該現在姐姐身邊的。
月皊不想姐姐為難。
她勉力扯起唇角,擺乖巧的笑臉來,走到院子裡,客氣問令鬆,能不能陪她府。
令鬆當然願意。
月皊不敢再人門了,所讓令鬆跟著。當然了,她也帶著花彤。
若是留在江府,她人孤零零的呆在小院子,想著姐姐和三郎去前院家子守歲,心裡難免更酸澀。而且她更怕姐姐不舍得她人,不管是將她帶去前院,還是來後院陪著她,都是讓姐姐為難。
月皊在傍晚時,到了畫舫,去尋離娘。
離娘人坐在舫中,抱著琵琶輕撫,『吟』唱著家鄉的小調。
月皊登上畫舫,含笑軟聲:“離娘姐姐。”
離娘訝然,將懷中琵琶放到旁,趕忙起身相迎:“你怎麼過來啦?”
“想來和姐姐起守歲。”月皊彎著眼睛笑。
離娘頓時心下了然,她牽了月皊的手,溫柔道:“每年都是我人,今年你相伴,可真是高興。”
束煙花忽然升騰,將除夕夜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