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京旗戰索倫,蘇州滿城第一仗
蘇州城外,官道。
一支慢悠悠的隊伍,綿延3裡。
他們是從京城跋涉而來的旗人,600多號人。
其中旗丁250人,其餘皆是家眷。
隊伍裡,有人驚喜的喊道: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額娘,咱們到蘇州啦。」
悠揚的鐘聲,還有遠處隱約可見的城牆,讓這些旗人歡呼雀躍。
處處可見,搖頭晃腦,吟詩作賦,文武雙全的大爺們。
多虧了鐵杆莊稼,京城的旗人,鮮有不識字的。
其中就有鬆二爺,他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了祖輩居住了四代的京城。
臨走前,
他是真的是一步仨回頭,痛哭流涕。
和騾馬胡同的那些老街坊老鄰居,都告了彆,互相贈送了禮物。
……
用他自己的話說,
這一去,可就是永彆了。
這一脈,要永紮江南了。
蘇州滿城新設,京旗抽調來的這些人,都是些花架子。
在本旗裡,
都屬於人慫貨軟,起哄架秧子,不擅長弓馬,但擅長玩的主。
雖然說軍機處一再聲明,要抽調精兵強將,鎮守蘇州滿城。
可是,各旗都統們一致認為,
江南那地兒沒仗打,精銳旗丁去了,也是浪費。
而且,江南的吳儂軟語,容易讓精銳變成紈絝。
不如把真正能打的本旗精銳旗丁,留在自己手中,萬一朝廷有戰事,才不露怯。
即使再忠於皇上,這些都統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所以,
各旗最終上報了250名弓馬嫻熟,擅長征戰的「精銳旗丁」。
朝廷很重視,在戶部銀庫十分緊張的情況下,依舊給他們每戶撥了50兩銀子,10匹棉布,4頭大牲口,3輛大車。
另有路上所需乾糧。
兵部武庫司,還給每人都準備了兩匹戰馬,一套棉甲,一杆騎槍,兩把佩刀,一張騎弓,一張步弓,四壺鵰翎箭,火繩槍一杆。
兵部尚書在摺子裡講,堪稱武裝到了牙齒!
若遇尋常民匪,即使規模數千,也擋不住這樣精銳的250騎兵一次衝擊。
然而,鬆二爺坐在大車上,
嫌棄的捧著火繩槍,大眼珠子睜著槍管,瞧裡麵是不是實心的。
「二爺,想打兔子?」
「燒火棍,死沉死沉的,我怕它炸膛嘍。」
「不至於吧?」
「嘿嘿,咱大清的事,說不準。」
鬆二爺本想講一番,他在裕泰茶館聽到的關於劣質火槍的傳聞。
轉念一想,還是少說為妙,禍從口出。
……
「這刀啊槍的,和這山清水秀的江南不搭。我還是收起來壓箱底吧。」
說著,他把火銃塞到了棉布裡,壓的嚴嚴實實。
旁人大笑,
都是京城旗人,知根知底兒。
鬆二爺手無縛雞之力,被本旗都統稱為「廢物點心」。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自我感覺良好。
他清清嗓子,對旁邊騎馬的年輕人說道:
「小多子,你給估個價,這燒火棍值幾兩?」
被他稱作小多子的,乃是鑲白旗多隆,在京城碰瓷,坑了黃文運一筆銀子的年輕人。
在隊伍中,他屬於公認的有經濟頭腦,會搞錢。
沿途主動找商隊攬活兒,幫著商隊避開沿途的稅吏盤剝,打著京旗的虎皮。
商隊掌櫃的開心壞了,
將尋常所需繳納捐稅的四成,作為他的勞務費。
……
多隆舉起兩隻手,示意這能賣10兩。
一行人繼續向前,領頭的人大聲吆喝道:
「諸位爺,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咱們找個河,洗洗臉,整整形容,把盔甲刀槍都拿出來,讓南蠻子好好瞧瞧,咱京城爺們的威風,怎麽樣?」
這個建議好的很,一下擊中了眾旗人的內心。
不裝嗶,活著還不如死了。
於是,隊伍亂糟糟的下了河岸,開始「對鏡貼花黃」。
洗洗灰塵,梳梳頭發,靴子上的泥擦掉,再弄點燈油塗一層。
家眷們嘻嘻哈哈,在一旁幫著穿甲。
「他爹,你真要穿這烏龜殼?」
「娘們胡扯,這是盔甲。爺們上陣打仗都得穿這麽一身。」
「得了吧,就你那窄肩膀,挑水都費勁。」
女人撇撇嘴,
坐到大車上,用看戲的心態去看熱鬨。
畢竟作為旗人女子,打小就了解這些爺們是什麽德行。
一群女眷,嗑著瓜子,議論著誰家爺們穿盔甲最像個武將。
……
人靠衣裳,馬靠鞍。
京旗的這些漢子,穿上盔甲後,個個威風凜凜。
手裡的刀槍再那麽一擺,有幾分流放版關二爺的味道。
眾人互相打量了一圈,心花怒放。
敢情,咱爺們原來都是潛力股。
這要是邊疆有戰事,個個都能獨領一軍,得勝回朝。
「諸位爺,進城。」
眾人趕緊上馬,終於遭遇了第一個困難。
盔甲刀槍加一起,少說也三四十斤。爬不上馬背了~
鬆二爺原地努力了好幾次,都滑了下來。
「二秀,把大車趕來。」
「哎。」
「阿瑪,伱要乾嘛?」
「瞧好了。」
鬆二爺,踩著大車,然後坐上了馬背。
得意洋洋的說道:
「咱祖先金戈鐵馬的榮光,到了我這一輩,可算是有點指望了。」
……
官道後方,
突然馬蹄隆隆,令人心震。
眾人回頭望去,隻見煙塵滾滾。
「這架勢,得有幾百號騎兵吧。」
「我瞧著,怕是有上千號。」
說話時,這股騎兵就衝到了麵前,停住了腳步。
「籲。」
領頭的漢子,把戰馬都拉的前蹄騰空。
人馬皆是一身塵土,灰撲撲的,甲胄齊全,麵部被黑布遮住,隻留眼睛。
旗幟上,寫的是「伊犁索倫營」。
京旗眾人看傻眼了,這是傳說的西北狼?
皇上,怎麽把他們也搞來了,這跨越了一萬多裡吧?
伊犁將軍麾下,共有4營。
索倫營,錫伯營,厄魯特營,察哈爾營。
這次,僅僅抽調了索倫營15人,錫伯營5人,加上家眷,也就60幾人。
臨行前,除了烤饢一打,其他啥也沒有。
因為,他們是去富庶的江南。
族人們羨慕的眼熱,抱著一種你們發達了的心態,
將他們的財產瓜分了。
這些人也沒有怨言,默默騎上戰馬,告彆了冰冷的霍爾果斯河。
一路跨越大漠,高原,黃河,群山,長江,
沿途有驛站就補給,沒有就打獵,自給自足。
夜晚,就架起帳篷篝火。
一路上,殺死豺狼虎豹20餘頭,攔路匪10幾人,還砸了3家黑店。
5人死在了途中,落水,急病,滾落山崖。
最終抵達蘇州的,僅有60人。
……
由京旗隊伍過於臃腫,堵塞了官道。
這支索倫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這麽默默的原地站著,沉默凝視。
鬆二爺感覺這些人的眼神太滲人,躲到了隊伍中間。
恰好看到了多隆,倆人心照不宣,悄聲交談:
「小多子,據說索倫人一個能打十個,真假的?」
「真的。」
「同樣是旗人,為何他們如此能打?」
「因為窮!」
鬆二爺沒聽懂,正想細細琢磨一下。
就聽見亂糟糟的喊聲。
京旗的一個家夥:
「爺們,你們也忒寒磣了吧?去河邊洗洗再入城吧。」
索倫營領頭的人:
「萬裡轉場,顧不得這些虛禮,快入城拜見上官吧。」
「咦,這話可就不對了。你這是在丟八旗的臉麵,丟朝廷的臉麵,丟皇上的臉麵。」
索倫人嘴笨,思索了半天,也沒找出反駁的理由。
這一下,京旗可找到了優秀感。
各種指指點點,大道理橫飛。
把可憐的索倫營,批判的狗都不如,不忠不孝,不知禮。
……
一索倫少年,憤怒的衝出隊列。
抽出鞍邊長刀,吼道:
「閉嘴。」
這一聲吼,竟然鎮住了京旗的這幫人。
索倫兵領頭的,是個正8品左翼長。他攔住了少年:
「阿旺,我們繞道。」
於是,這60騎,下了官道。
踩著一段田埂,趕到了前麵的官道。
這種態度讓京旗非常的憤怒,失望。
一群人罵罵咧咧,從各個角度曆數了關外旗人的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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