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左右為難的張居正
遊七遲疑道:「老爺,要不要小的出去見見徐公子?就說老爺在料理公事,沒空見他,三言兩語,再塞些銀圓,把他打發走算了。
有什麽事,小的出來頂缸,就說小的瞞上欺下,扣了徐公子拜帖,沒有告知老爺。」
張居正看著遊七,笑了笑,「你啊,少在這裡耍小聰明了。你不要臉,老爺我還要臉。
徐家公子拿著恩師的親筆信來見我,定有要緊事。要是我推脫出去,名聲就全壞了。新政改革,老夫已經得罪了一大批人,要是再惹上這個惡名聲,怕是最後的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遊七見張居正主意已定,也不再勸,「是老爺,小的這就去把徐公子請來。」
不一會,徐元冬被請到。
他臉色慘白,垢麵蓬頭,走路搖搖晃晃,仿佛下一步就要倒下一般。
張居正大吃一驚,連忙叫遊七好生扶住他。
「四哥兒,你怎麽這樣?」
徐元冬看到張居正,一肚子的委屈咕咕地就冒出來,隨著淚水澎湃而出。
「世叔,世叔啊,請救救我們徐府吧!」
徐元冬猛地跪倒在地上,拉著張居正的腿。
親人啊,我的親人啊!
我們徐家老小可就全指望你了。
張居正連忙完彎腰去扶他,還沒開口說話,先被一股子餿酸味給衝到了。
這股味,實在是太正了。
大侄子,你到底多久沒洗澡了?
強忍著不適,張居正讓徐元冬坐下,轉身坐回座椅時,下意識地坐到稍遠點椅子上。
徐元冬突然想起什麽來,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準備起身遞給張居正。
遊七特彆有眼力,連忙接過那封信,轉遞給張居正。
你要是湊上去了,非得把我們家老爺逼走不可。
張居正接過書信,隨口問道:「四哥兒什麽時候從華亭起身的?」
「回世叔的話,十五天前晚侄從華亭動身。」
十五天就從華亭趕到京師,你這都快趕上六百裡加急了。
日夜趕路,絲毫不敢停歇,難怪身上這麽大的味。
「恩師可好?」
「家祖甚好,隻是海瑞步步緊逼,徐家危在旦夕,還請世叔施以援手。」
張居正不置可否地說道:「最近的奏報,海公在南京清厘天界院,以及所屬的釋院庵堂,又先後清查了報恩院和靈穀堂。接著又清厘了應天府四十七座釋門院堂,以及七座道觀。
緝拿了惡僧六百七十九人,邪道一百五十七人。為避免徇私舞弊,海公把這些惡僧邪道交江蘇淮安府警巡局和檢法官錄問推鞫,再交江蘇按察使司定讞。」
大明的司法製度改來改去,終於確定下來了。
各地警巡局破案丶緝捕人犯,然後錄問,所有卷宗證據一起交給縣檢法官。
檢法官是延續前宋的鞫讞分司製度,負責覆核警巡局卷宗和人證物證,然後向按察司係統,縣推官丶府通判丶省按察使提起公訴。
為了慎重,涉及到人命丶強奸等重案,直接由各府通判定讞。
謀逆丶造反丶大不敬等大案,直接由按察司定讞。
縣推官一般以審理輕刑事案和民事案為多。
張三的牛被偷了,李四的老婆被偷了,王二麻子的羊偷吃了鄰居家的白菜.
根據最新的《範律》規定,無論是民事還是刑事案件,必須有起訴人和應訴人,也叫原告和被告。
有訴方可有判。
隻是刑事案件,起訴方是代表朝廷公權的檢法官。
類似於後世的檢察官。
有意思的是檢法官和警巡局,一並隸屬於刑部,內閣行政部門。
推官丶通判丶按察使則隸屬於都察院,監察司法部門。
兩者分屬不同的係統,一個審,一個判,儘可能避免兩者暗中勾結,徇私枉法。
海瑞身兼都察院右都禦史,總不能知法犯法。
他是高官裡最愛學習的那位,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
所以他對江南佛道兩界敗類的處置,可以說是教科書一般規範。
張居正繼續絮叨著,「海公還上疏彈劾龍虎山的張天師。彈劾他奉聖詔管著天下道士,道觀出了這麽多敗類,張天師難辭其咎。
皇上的意思,是要召張天師進京,說不好就會跟衍聖公為伴了,在京師長住。」
徐元冬那有心思聽張居正說這些廢話,他盯著張居正手裡的信,恨不得替世叔撕開信封,再把信紙塞進世叔的腦子裡去,讓世叔一下子就讀懂了祖父的切切深意。
張居正不慌不忙撕開信封,展開信紙,看了幾行後,臉色凝重起來。
看完後,張居正忍不住沉吟道:「想不到事態發展到這麽嚴重?」
徐元冬馬上接話道:「世叔,大家都說,海公收拾完釋道敗類後,馬上就要去揚州查蔡國熙的案子。
相信用不了查多久,就會查到我們徐府頭上。
世叔,蔡國熙之死,跟我們徐家毫無關係。家祖已經榮休在家,不問世事。隻是揚州官場的某些人,為了巴結家祖,落井下石,逼死了蔡國熙。
我們徐家,現在無一人出仕為官,更無在江蘇為官的,蔡國熙之死根本與我們徐家無關。
世叔,你可要為我們徐家做主啊。」
張居正看著徐元冬巴拉巴拉說了了一通,眼睛微微眯著,神情凝重。
「恩師的書信,你看過了嗎?」
徐元冬搖了搖頭:「晚侄沒有看過。家祖說是給世叔的密信,火漆印封皆完好。」
張居正想了想,「此事關係重大,容張某好好想一想。四哥兒放心,恩師的囑托,張某不敢有失。
遊七,帶四哥兒下去,洗漱一番,換身乾淨衣服,吃飽喝好,再安排好住處,好生照顧。」
「是,老爺。」
徐元冬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張居正心思有些亂。
很明顯,海瑞在南京查抄天界院,還是瞞天過海的伎倆。
他入山東就銷聲匿跡,然後突然出現在南京,直接查抄江南第一叢林天界院,然後對江南釋道兩界敗類下狠手,一下子就把世人的目光全吸引過去了。
唯獨老師敏銳地嗅到了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