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怎麽就這麽巧?
高拱丶高儀丶葛守禮三人坐在高拱府上後院的書房裡,商議著山西丶大同丶宣府三鎮衛所田地清丈事宜。
「鎮山公(朱衡)從大同城發來書信,說三鎮田地清丈還算順利。」
高拱捋著他那把標誌性的大胡子,自信滿滿地說道。
「山西丶大同丶宣府三鎮,嘉靖四十三年倒查庚戌之變,斬殺過一批當地的豪強和官員,胡汝貞又坐鎮數年,深耕三鎮,西苑的話還是管用的。」
高儀的話讓高拱臉色微微一變。
當年倒查庚戌之變,他和楊博,兩位晉黨領袖被逼得致仕回鄉,可謂是心中一大恨。隻是時間過去那麽久,心中那股子怨氣,早就逐漸消散。
不消散也不行。
不向前看,一直向後看,人是無法取得進步的。
高拱隻是臉色微變,沒有出聲說什麽。
高儀和葛守禮暗地裡交流了眼神,心中欣慰。
放下就好!
隻要心裡沒有解不開的結,那世上就沒有邁不過的坎。
高儀繼續說道:「三鎮邊軍在西苑掌控中,大同等府州縣官衙,也不敢造次。上有鎮海柱石,下無鬼祟作妖,田地清丈很順利。
鎮山公有提及,三鎮衛所的田地裡,有十一萬畝被江南世家所侵占。」
葛守禮大吃一驚,「他們的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高拱歎了一口氣答道:「當年朝廷行開中法,江南商賈為了多得鹽引,在大同三鎮衛所附近開荒地,雇人耕種,以為商屯。
後來開中法荒弛,但行商屯的人都大有收獲,一發不可收拾,私下裡大肆侵占田地。他們背後是江南世家,朝中勢力如日中天。
山西三鎮地方官,也要給他們幾分麵子,數十上百年下來,江南世家的手自然就伸得那麽遠了。」
高儀和葛守禮搖搖頭,繼續討論問題。
「自從洪武年間到現在,已有兩百年,年歲久遠,變化多異,戶部丶兵部丶五軍都督府的架閣庫裡,文卷堆積如山,比亂麻還要亂。
軍屯丶民屯丶商屯,自行開荒的地,侵占的田,全是一筆筆糊塗帳,攪在一起,根本分不清。鎮山公帶著一乾人等,每日光是掰扯田地的源來,就扯得頭昏眼花。」
是啊,這麽多年了,怎麽分得清楚?
可是清丈田地,除了丈量清楚田地畝數,還要把田地的貧瘠肥沃分清楚,更重要的是把戶主搞清楚。
這是重中之重。
最麻煩的就是登記戶主。
田地登記在誰的名下,登記多少畝數,貧瘠肥沃,官府就要以這個為依據收繳田賦。
世家豪族,侵占田地後自然就是隱匿田地,逃避稅賦。要是占了田地還要按製繳納賦稅,怎麽體現出官紳豪右的優越性?
「這倒是件大麻煩事。」葛守禮皺著眉頭說道。
「關鍵還是要看具體辦事的書辦小吏。他們筆鋒一轉,少寫一個字,就是隱了百千畝;稍微一抬,上田變下田,一年少繳一半的賦稅。
偏偏這些人最奸猾不過,數代書辦胥吏,各種舞弊營私之法,都是祖傳手藝。又無比貪婪,錢財麵前,國法官律都是屁。
上麵管事監督的官員,稍微不經事,就可能被他們蒙蔽過去。」
高拱對政務實事非常清楚,下麵胥吏的各種手法也心知肚明。
他黑著臉繼續說道,「吏治,吏治,要讓官員通實務,不至於被下麵的人蒙蔽了去;要讓胥吏遵法度,不至於喪心病狂,作奸犯科。」
高儀和葛守禮也忍不住跟著一起感歎。
要想做些實事,真的是千頭萬緒,千難萬難!
高拱看出兩人的神情,昂然說道:「世事艱難。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迎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