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嚴家父子
嚴府位於東城,方圓連綿數裡,水榭樓台,雕梁畫棟。石奇水秀,花麗草豔,比裕王府還要大,還要奢華。
在一處臨水軒樓裡,二十多位美女粉黛豔容,身穿飛鳳絲繡衣衫,分列兩邊。
樓裡點著幾十支手臂粗的蠟燭,插在銀燭台上,把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燈光下,白玉屏風上鑲嵌的各色寶石閃閃發光,其它各處金銀器皿,珠寶裝飾,閃爍耀眼。
正中有一座象牙寶榻,四周圍著金絲帳,裡麵斜臥著一人,旁邊坐著兩名美姬,給他喂食鮮果食物。
他就是首輔嚴嵩之子,工部左侍郎嚴世蕃。
左邊坐著一群賓客,推杯換盞,好不熱鬨。右邊是一群女樂,持著各種樂器,彈奏樂曲。
中間是六位妙齡女子,翩翩起舞。
絲竹之聲在嚴府飄蕩著,晃晃悠悠地飄到了府邸另一邊的書房裡。
燭光下,嚴嵩從一堆文卷裡抬起頭,取下玳瑁眼鏡,輕揉著眼睛。
「慶兒又在宴請賓客?」
坐在旁邊書桌上幫忙處理文卷的幕僚答道:「是的閣老,東樓兄在聽水軒擺宴。」
「風雨之秋,他還這般沒心沒肺。他母親病重,也不去看看。皇上的三大殿和萬壽宮修繕之事,他也不管管。
得意忘形啊!」
嚴嵩嘟囔了一句,卻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無可奈何。
「胡汝貞有來投貼嗎?」嚴嵩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回閣老的話,胡部堂今日有來投過貼,裡麵有封信。」
「給我,給我!」嚴嵩連忙說道。
接過那封信,嚴嵩戴上玳瑁眼鏡,就著燭光仔細看起來,看完後滿是老人斑的臉又黑了一些。
「閣老,怎麽了?」幕僚小心地問道。
「胡汝貞說,他覲見完皇上,去兵部述完職,原本是要來拜見我的,隻是這兩日彈劾他的奏章,洶湧無數,為了避嫌,他隻好投份拜帖,人就不來了。」
幕僚點點頭:「閣老,胡部堂也是為了避嫌,合情合理。現在時局微妙,皇上對閣老的信任不複往常,謹慎些比較好。」
「是啊,皇上,開始厭惡我了。」嚴嵩丟下信,緩緩摘下眼鏡,丟到文卷上。
「去年萬壽宮起火,皇上移居玉熙宮,後又移駕大玄都殿,但這兩處宮殿都過於狹窄,皇上不願久居,把我和存齋(徐階)叫了去,問怎麽辦。
我當時老糊塗了,想著在重修三大殿,東南還在剿倭,花錢如流水,國庫困窘,想省點錢,於是就建議皇上移居南宮,結果犯了忌諱。」
「忌諱?」
「那裡是英宗皇帝被幽居的地方,皇上甚是厭惡。我老糊塗了,居然給忘記了。結果被存齋獻策,用建三大殿的剩餘木材重建萬壽宮,並推薦工部雷禮負責重建。
自此,皇上對存齋的信任要多過老夫了。」
幕僚勸道:「閣老,這或許隻是你的一時猜測,小的覺得,皇上對閣老的寵信還是一如既往。」
嚴嵩擺了擺手,「老夫伺候皇上有三十年了,他的心思,滿天下有誰比我更清楚。以前還隻是有徐階,和裕王府虎視眈眈,現在又多了世子這個變數,更加難說了。」
「世子?閣老說得是裕王世子?」
「皇上跟大臣們鬥了三十多年,鬥了一輩子,一直占著上風,他怎麽會選一個可能被大臣蒙蔽拿捏的昏暗之主,傳嗣皇位?
所以十幾年來,他在裕王和景王之間選來選去,猶豫不決,直到裕王世子出現。」
嚴嵩此時像一位普通老人,追憶著過去,嘴裡絮絮叨叨。
「皇上終於發現後繼有人,他的子孫不會再被大臣們蒙蔽欺負,所以才有那句好聖孫。所以景王就藩,裕王儲君之位坐實。」
心腹幕僚聽得暈頭轉向,卻心驚肉跳。
「世子的手段,你們是沒看出來啊,老夫卻偶爾體會到。皇上對裕王不抱希望,全放在世子身上。悉心教誨,親自指點。
現在,怕是要進到另一步了。」
「哪一步?」心腹幕僚脫口問道。
看到嚴嵩瞥了他一眼,嚇得後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