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非此時再也顧忌不上一代宣帝的威嚴,甚至身上的龍袍太過於寬大笨拙,都在他的奔行之中被扯裂,整個人踉踉蹌蹌的往金鑾殿後逃竄而去,眼眸中滿是驚慌。
怎會如此!
精心計劃的絕對殺局,怎麼會被陳牧如此輕而易舉的破滅?!
陳牧明明不曾踏入天人層次,心魂之力怎麼會強大到這個地步,幾乎比天人更可怖,駕馭大荒奇物禦神珠的陽青山,都在陳牧麵前敗退,甚至心魂受到重創,生死不知!
這近乎比陳牧的體魄練到換血難傷的地步,還要令人難以置信,畢竟陳牧修煉的乃是乾坤之道,體魄本就極其強悍,更可能得到什麼造化,底蘊渾厚到一種極致,可無論肉體再怎麼強橫,心魂之力是修煉不來的!
當世武者,凝練心魂之力,其實僅僅隻有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衝擊玄關,修成洗髓之境,初步打破肉體之界限,靈肉交融。
第二次,是衝擊換血,引天地灌體,同時淬煉心魂。
第三次,是參透意境第三步,明悟天地的某一種本質,繼而心魂交融天地,在此過程中承受天地的磨礪,最終完成天人的蛻變。
除此之外,隻有極少數的,十分罕見的天地靈物,才能略微提升心魂之力,但往往也僅限於換血境之前,能在換血境的基礎上提升心魂之力的天地靈物,在大宣世界是從來不曾有過,遍數曆史,唯有在神秘的大荒中,會有那種靈物,但也僅僅隻是個傳聞。
至於武者參悟意境,乃至凝練武道意誌,這些根本都算不上是提升心魂,本質上隻是在逐步的開發心魂,因為人之心魂,能動用的部分不過十之一二,要在不斷的武道修行中,參悟意境,凝練意誌,才能逐步的喚醒更多的心魂之力。
那些天賦卓絕,悟性驚世的人物,絕大部分都是天生心魂之力活躍,生來就能調動十之三四甚至更多,因此才能參悟各種意境猶如吃飯喝水,但越往後走差距則越小。
陳牧的體魄強悍到難以置信,其心魂之強,也一樣是如同怪物!
世間怎麼會誕生出這樣一個異類!
這明明是他的天下,是他統禦的江山,億萬生靈皆應該臣服於他,為何會有陳牧這樣的異類出現,讓他這位堂堂宣帝,竟然要在金鑾殿前落荒而逃,惶惶逃命!
姬玄非無法接受,但他此時卻也不得不逃,他知道陳牧對皇權絕無任何敬畏之心,對他出手絕對會毫不留情這人真的會殺了他,在金鑾殿前當庭弑君!
“太難看了。”
也幾乎就是在姬玄非惶惶而逃的時候,陳牧那有些漠然的聲音傳遞過來。
手下的高手損失殆儘,青龍軍崩潰,血衣衛全滅,而今這種局勢,放眼天下也沒有姬玄非的逃亡之地,當此之時,作為一代宣帝,若是屹立於金鑾殿前,泰然赴死,陳牧倒還能高看其三分,可這般狼狽逃遁,可謂是難看至極。
而今整個玉京城,朝堂勢力乃至中州、京畿道的無數頂尖高手,都在遙望著皇城,觀望著金鑾殿前的這一戰,他坦然應戰,從玉京城外一路殺來,姬玄非卻連麵對結果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人物也能繼位新君,也能修成換血,委實是玷汙姬家那位先祖的盛名。
踏、踏、踏、
陳牧踏步而行,越過金鑾殿,就這麼走向姬玄非。
儘管無為之陣的壓製仍在,陳牧依舊受到抑製,但他的速度卻仍然勝過全力逃命的姬玄非,每一步落下都橫跨近百丈,就這麼在宮廷殿宇之間,一步步接近姬玄非。
宮廷內。
諸多的宮女,內監,皆是匍匐在地,既是受到無為之陣的壓製,也是受到金鑾殿前,那驚世之戰所爆發出的氣息之壓製,俱都是不斷顫栗,動彈不得。
這些內監宮女幾乎都有武藝在身,或多或少也有個練肉的境界,但這會兒卻連站立起身都做不到,甚至也並不知曉金鑾殿前的情況,連頭都無法抬起。
境界略微高深一些的內監和宮女,勉強能夠抬起頭來,而他們也恰是看到了視線中人影一晃,望見身披殘破龍袍的姬玄非,似是在驚慌失措的往宮廷深處逃竄,而後方則跟著漠然而來的陳牧,兩人皆是一閃而過,就消失在宮廷回廊之間。
啪嗞!
幾乎就是兩人的身形掠過之後,才有一股勁風從後方席卷過來,以及一股股氣浪和威壓迸發,一下子令附近的宮殿都在震動,令一些千年古檀木的庭柱都被震出一道道裂痕!
這些內監和宮女,勉強抬起一點的頭顱,立刻就被再一次壓垮在地,身形不斷顫栗動彈不得,但相比起身體的顫栗,內心之中方才是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他們看到了什麼?!
宣帝姬玄非在逃竄!在被人追殺!
那位殺入玉京,殺入皇城的寒北武人,竟連拱衛宮廷的那些頂尖高手都抵擋不住!
這天下,莫非要完了?
一時間那些匍匐的宮女內監更為顫栗,哪怕是幾位有著洗髓宗師境界的掌印大內監,這時候也是心中有驚濤駭浪不斷的翻騰,大宣立國千年,彆說是皇城被人侵襲,哪怕是玉京城的四方天關,都不曾被攻破過。
百多年前的那次永夜,掀起當世最浩大的一場妖亂,當世甚至有諸多天妖彙聚,但也根本不曾撼動這座玉京。
曆代皇室也曾發生過一些動亂,諸如八王奪位,但也從來不曾動搖過大宣的統治,哪怕當今天下九分,世人也沒多少人認為姬家走到儘頭,畢竟那九分的天下,有七分其實仍然掌握在姬家的手中,那些裂土封疆的諸王,仍然是姬家的血脈,未來終將歸一。
可現在卻不同了。
天下九分,諸王分裂,新皇繼位方才不到兩年,地位不穩,可謂是大宣朝廷千年來最虛弱的時候,而今皇城淪陷,玉京淪陷,將如之奈何?!
也就是在陳牧於皇宮之中閒庭散步般前行之際,位於各個方向的來自京畿道九州的眾多換血境高手,皆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連心魂上也沒有破綻”
過了良久,終於有人輕歎一聲。
倘若陳牧隻是體魄強悍,冠蓋天下,那麼他們會驚懼,會忌憚,會思忖如何應對,但連心魂之上也毫無破綻,連陽青山這位天人高手,駕馭大荒奇物,都能抵擋下來,恐怕是距離修成天人,也不會有多麼遙遠。
沒人覺得天人的門檻,能夠阻擋得住陳牧。
“時勢造英雄,他就是這個時代的巔峰,當今的時代,無人能與他媲美了。”
有人歎息說道。
千餘年前。
姬昊修成乾坤之道,踏入換血,登臨天人,將武道推至一個絕巔,是那個時代的頂峰,冠絕一世,更是平定亂世,開創大宣王朝。
而今千年之後。
陳牧又以乾坤入道,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與武道之上開辟前路,將武體與心魂皆練到了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程度,彆說是如今這個時代,恐怕千年之後也未必有人能超越!
武道一直都在進步,一直都在蛻變前行,但無論如何,今日之後,陳牧的名號都必然銘刻在武道發展的曆史之上,隨著世間武道的前行而流傳千古!
“大宣天下,要易主了嗎?”
天策莊老莊主遙望皇城,一時間喃喃低語,心中隻剩下一絲茫然。
他預想過陳牧能橫壓一世,能在玉京乃至中州掀起驚濤駭浪,但從未想過陳牧能憑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穿了整個京都,破滅青龍軍、血衣衛,乃至姬玄非的眾多底蘊。
這裡可是玉京,可是皇城,可是天下的中心!
在這裡,陳牧僅憑一己之力,便能橫行打穿,那麼放眼天下,還有什麼能夠阻擋陳牧的腳步,過去千餘年裡,皇權始終淩駕於武道之上,哪怕曆代皇帝都會給天人高手一些尊敬和禮讓,但朝廷仍然是不怕天人高手的,天人要在朝廷麵前更多退讓三分。
甚至。
再往前的無數歲月裡,皇權也都淩駕於武道之上。
哪怕是大宣武帝姬昊,也是在武藝冠絕天下之後,憑借能力一點點的收攏勢力,最後征伐天下,最後平定百國,而非以一己之力顛覆。
世人皆認為陳牧足以撼動大宣朝廷的威嚴,能撼動姬家的皇權,但那也是認為,陳牧需要憑武力收攏勢力,從割據一方再到征伐天下,最後令乾坤移位,山河動搖。
可現在。
陳牧孤身一人赴中州,憑個人武力生生打穿了玉京,橫行於皇城!
這可不僅僅是顛覆了大宣朝廷的統治,顛覆了姬家的皇權,而是從武道誕生以來,第一個憑借個人武力,顛覆了天下的權勢!
可以說。
自陳牧以後,個人武力方才真正淩駕於皇權至上!
武道至此,超越世俗權勢!
這不僅僅是陳牧個人所抵達的一個巔峰,一個時代的巔峰,更是武道走到了一個最輝煌的頂峰,從此以後,不再是權勝於武,而是武勝於權。
武聖!
這是天策莊老莊主心中浮現出的念頭。
儘管世間武道繁榮,有許多換血境敢自封聖名,也有諸如天刀公羊愚這樣頂尖的天人高手,被世間尊位刀聖,但在他看來,當今世間,億萬武者,唯一有資格冠以武聖之名的,唯有陳牧!
以武入聖,超凡脫俗,此後世間武道稱雄!
雖說陳牧這一戰中,擊潰的阮天、陽青山等人,在天人高手中皆稱不上強大,陳牧也尚未與天刀公羊愚、玄天道主等諸多當世最頂尖的天人高手交鋒,但親眼目睹玉京這一戰的人,皆不會懷疑,陳牧便是當今天下的武道第一人!
“厲害,厲害”
老道士天算子,此時也是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蘆,口中連連念叨自語,眼眸深處滿是震撼之色,心魂體魄皆冠絕世間,靈肉合一方為無上。
他雖不是天人高手,但他師兄乃是玄天道主,他自然也知曉一些武道儘頭的事情,而今心中隻湧現出一個念頭。
而他這個念頭,與遠在千裡之外的某處山巔,正負手遙望玉京的玄天道主一樣。
也和東北的某個方向,
千裡之外一處涼亭之中,一位衣著樸素,背上負劍的中年男子一樣。
也和西南的某個方向,
千裡之外一處喧囂的鬨市中,一處樓台之頂的某個穿著華貴絲綢,手握茶盞的人影一樣。
玄天道主、東臨劍尊、天湖島主,這是當世最頂尖的幾位天人高手,抵達武道之絕巔,縱然是同為天人的阮天、陽青山等人,也隻能勉強入他們的眼簾。
而此刻。
所有人眼眸中皆閃爍著一絲光芒,皆是一模一樣的光芒,心中湧起一模一樣的念頭。
“他的武道,走到了哪一步?”
“他,看到神境之路了嗎?”
什麼世俗皇權,什麼大宣朝廷,什麼天下權勢,對於他們這些極於武道的人,追求超脫的人來說,都看不入眼了,唯一能讓他們動念的,唯有武道。
但沒有人有任何動作,所有人都隻靜靜的看著,因為這個時候去插手中州的事,對陳牧太過於無禮,也太不尊重。
都已屹立於當世武道巔峰許多年。
他們心如止水。
皇宮內。
陳牧悄然踏過最後一片殿宇。
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片方圓千丈的白玉廣場,這裡是皇城的禁地,除了當代宣帝之外,唯有姬家的換血境族老,方才有資格踏入這裡。
其餘人,哪怕是太後、皇後之尊,後宮嬪妃、皇子嫡長,也沒有資格踏入這裡。
無比開闊的白玉廣場上,隻見一方青玉石台,聳立在白玉廣場的中央,石台上是一尊兩耳三足的巨鼎,鼎身彌漫著一片片的光輝,與整個玉京城的地脈相連,不斷的散發出一陣陣的威壓,維持著無為之陣的運轉。
乾坤鼎!
這是大宣千年統治的象征,也是姬家統禦天下,至高無上的皇權根本。
幾乎從大宣開國武帝姬昊煉製乾坤鼎開始,曆代宣帝皆不斷的搜集天下種種資源,借由地脈來淬煉乾坤鼎,更有一代又一代換血境的姬家族老,日夜參悟和守鼎。
沒有哪一件靈兵有這樣的待遇,甚至可以說乾坤鼎乃是大宣曆經千年不斷淬煉的一件神兵,所謂鎮壓國運也是毫不為過,因為正是乾坤鼎鎮壓九龍地脈,方才能令整個玉京所在之地,方圓千裡皆風調雨順,從無任何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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