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起伏的山脈,猶如匍匐在大地之上的真龍。
沿著一條條山脈抵達儘頭,便是一片無比開闊的平原,是九條龍脈拱衛的中心,亦是大宣天下的中心,自古至今也不止為大宣一代王朝的都城,更曾為曆代諸多王朝的古都。
遙遙望去可見一片宏偉的城牆,聳立在天地之間,城牆高上百丈,凡人屹立於城牆之下,渺小的宛如螻蟻一般,仰望那壯觀的王都,隻會感受到一種無儘的威嚴與磅礴大氣。
玉京!
這是大宣王都的城名,世間或有人稱之為京都,有人稱之為上都、天都、但其最正式的名字還是玉京,這並非大宣立國時所命名,而是自古以來的名號。
放眼望去可見這一方都城,綿延何止數百裡之遙,比起玉州的郡城乃至州府,都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也正是這世間有著武道之力,有著種種超脫凡俗的力量,才能建造出這般宏偉的城池,否則僅憑凡俗人力,窮儘萬載也不可能。
此刻的玉京城內。
一條條街道四通八達,哪怕是最外層的城區,也是十分開闊,街巷之間人聲鼎沸,熱鬨喧囂,一處處酒樓熱火朝天,就連不遠處的茶樓,那也是座無虛席。
茶樓中央,穿著乾淨白褂的說書人,手拿折扇醒木,正繪聲繪色的說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江湖故事,令附近滿座的朋客皆是聽的入神,直至最後醒木一拍。
“卻說那張奇,一劍敗儘六大高手,奪了那天下第一的名號之後,在雨中靜立半晌,忽而將劍拋出,扔進水裡,大笑三聲,笑中含淚,就此棄劍而走,再也不知去向。”
說書人說罷最後一段,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
堂中安靜半晌,忽有人說道:“這虛寫的故事倒也有那麼一絲韻味,不過到底不及當今天下的江湖精彩,好像三十年一次的昆侖論道又將近了,您看這當今世間,誰能做那天下第一?”
“這位兄台可是給我出難題啊,這種事可不敢亂說”
白褂說書人笑嗬嗬的道:“不過據江湖事看,寒北那位天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玄天道主,還有西關道六道盟的盟主漠尊,還有上雍的天湖島主,東臨道的劍尊,當仍為天下五絕,嗯說來也還有一位,當能位列武道絕巔。”
“誰?”
有人好奇望來。
寒北天刀,玄天道主,六道盟主,天湖島主以及東臨劍尊,這五位在當世皆是真正傳說中的人物,屹立於武道之巔,公認天下武道前五。
而今聽這位才說書不到數月之久的神秘先生所言,當世還有人能與這五位一爭。
“那當然是”
白褂說書人將手中折扇一收,笑嗬嗬的開口,但話音剛要落下,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眼瞳中露出一絲驚愕的神色,將目光望向遠處的天際。
在場的諸多賓客,看到白褂說書人的動作,都是紛紛為之一怔,也都齊刷刷的沿著其視線看去,但目光所及,隻見一片蔚藍天穹,卻不見什麼其他景象。
一時間。
眾人皆有些疑惑。
可白褂說書人此時卻已站了起來,目光遙望遠處天穹,自語道:“還真是說之則到,來的真快,真快”
說罷。
他將目光投向在場賓客,笑嗬嗬的拱手作揖,道:“那今日的江湖事就到這裡,諸位且容在下先走一步。”
伴隨著話音落下,白褂說書人就向前一步走出,整個人唰的一下,就直接越過了擁堵的人群,出現在了人群後方,並往街道遠處走去。
“誒,誒,先生怎麼走了!”
“先生還沒說那人是誰呢?”
附近人群見狀,倒也並不太過驚訝,這裡乃是玉京城,說世外高人遍地走那是有些誇張,但這些膽敢評說江湖事的說書人,眾所周知,可沒一個是簡單角色。
白褂中年人哈哈大笑,道:“不必我多說,馬上你等就知曉了,我要先走一步,不然可就錯過了這天下百年難遇的一場精彩。”
唰!
話音落下,白褂中年人繼續邁步,兩步落下便徹底消失在了街巷之前。
也差不多是同一時間,浩瀚龐大的玉京城內,不知多少人皆是霍然抬起頭,仰望遠處天穹,在一番驚疑不定後,目露震動之色。
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從一處處靜室走出,繼而麵色變化,刹那間消失在原地。
玉京城外。
最北部的城牆,名曰北天關,而在此時的北天關之上,往遠處的天穹望去,可見一道金虹自北而來,所到之處風雲變幻,攪動了那萬裡天穹,令蔚藍無雲的天際似潮水般疊蕩起來,僅僅隻是直視,就有一種仿佛天地皆動蕩的感覺。
而在北天關的城牆正上方,一道青袍人影駐足而立,目光就這麼遙望那北來的金虹,麵色泰然,忽的遙遙拱手,道:
“陳大人,在下阮天,恭候多時了,且來一敘可否?”
這聲音浩浩蕩蕩,於天際回蕩開來,蔓延千裡之遙,一時間不僅令整個玉京城內,億萬黎庶皆聞聲而止,連那一望無垠的蔚藍天地,都回蕩著這個聲音。
單單是這一句話,天人境界便已展露無疑。
阮天!
中州十大宗門之一的無涯宗太上長老,屹立於當世武道頂點的天人高手之一!
作為中州的頂尖武道高手,他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曾經乃是支持梁王的幕後人物之一,如今則站在了新君姬玄非這一邊。
對陳牧的稱呼,並非江湖式,而是以朝廷官吏之間的大人稱呼,便是坦然的表達了其態度,雖為武道宗派人士,但卻支持朝廷正統。
遠方天穹上。
那一束金虹橫跨天際而來,終於在北天關前漸漸停止,從金虹中顯露出陳牧的身影,彌漫在他身周的天地之力悄然散開,而他也就這麼一步步踏空而下,降臨北天關前。
“無涯宗太上?”
陳牧一襲長袍,就這麼屹立在北天關的正前方,目光落向阮天,語氣淡然的道:“閣下一代天人,是想要行說客之事?”
阮天神色肅穆,道:“大宣統禦天下千載,北擊異族,西拒妖魔,令得一世安定,我等雖超脫凡俗,然亦從凡俗之中崛起,承大宣朝廷之恩惠,何況陳大人既已認超脫凡俗,當超然於物外,更不該再插手世俗朝廷之紛爭,攪亂世間之格局。”
兩人的聲音皆浩浩蕩蕩,響徹數百裡,令整個玉京城街巷回蕩。
一時間。
無數人皆是麵麵相覷。
中州武道繁榮昌盛,玉京城更不用說,乃天下之中心,對於無涯宗太上長老阮天,這一位蓋代天人,整個中州無論凡俗黎庶,還是高官顯貴,幾乎都是如雷貫耳。
這交談的兩位,一位乃是堂堂天人,另一位卻又是誰?
聽話語之間的態度,顯然是平等以待,可當今世間的天人高手,皆是有數,其中似乎並無陳姓的人物,不過也有些地位較高的官吏,想起最近的傳聞,一時臉色變化。
若說世間有一位陳姓人物,能與天人高手對等而談,那麼恐怕也就僅有一人了。
寒北,陳牧!
此時此刻。
不知道有多少人,齊刷刷的將目光彙聚向玉京城的北天關。
而在那北天關之上,陳牧聽罷阮天的話語,一時間思緒飄飛,眼眸中閃過過去的一幕幕情景,幽然道:“我陳牧,生於底層,遭逢亂世,命途多舛,日夜忐忑,徘徊於生死之間,處處謹小慎微,那時朝廷秩序何在?後為差役,日日操勞,領著些許微薄俸祿,食不飽,衾不暖,尚且不及大戶之家仆役,朝廷恩惠又何在?”
阮天聞言,眉頭微蹙,勸告道:“可如今天下九分,陳大人一路走來,當見亂象消止,億萬黎庶休養生息,若是僅奉行一己之私欲,令天下再次陷入亂世之中,又與朝廷早年的錯亂有何區彆,亦是倒行逆施之舉,此非蒼生之福,亦非武道之福,還請三思。”
此刻。
玉京城內,不少洗髓宗師,乃至換血境的人物,皆是微微眯起眼睛。
阮天的話語看似是勸告,意圖消解仇怨,實則卻是給陳牧暗下釘子,陳牧崛起於微末,奉行的武道意誌,不外乎為了安定世間,掃清亂象,又或是為了追求至高的武道,而如今若是強行要與朝廷一鬥,既是妨礙了天下安定,亦影響了武道的發展,可謂是違逆自己的武道意誌,難免在心境上產生瑕疵。
即使陳牧的武道意誌並非這些,但若是枉顧這些,一意孤行,那之後難免背上一個禍亂天下的惡名,這與大宣那位開國武帝秉承黎庶民意,肅清八荒,是截然相悖。
“閣下所言的確有理,可我陳牧一生修行武道,追求的隻是兩個字公平!”
“殺人者人恒殺之,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亦是我的規矩!”
陳牧負手立於北天關之上,眸光淡漠的掠過阮天,道:“且讓程祖、項淵一乾人等,皆出來領死,若要相阻,那便一並上來領死,無需多言!”
轟!!
這聲音滾滾如潮,在天地之間蕩開,更是猶如驚雷一般,令無數人心中為之震動。
屹立於北天關之上的阮天,此時聽聞陳牧的話語,麵色也是驟然森冷下來。
雖然陳牧的確是古今以來,第二位以乾坤之道修成換血的蓋代強者,但他也看得出來,陳牧的修為境界,尚未邁入天人層次,僅止於普通換血境。
“既然陳大人冥頑不靈,狂妄悖逆,置朝廷法度如無物,那也就休怪本尊無情了!”
嗡!!
伴隨著阮天的話語落下,但見他眼眸中光芒一閃,整個人的氣機陡然交融於天地,身影好似一陣暴漲,變得宏偉高大,似與那恢弘磅礴的整個北天關融為一體。
刹那間一股浩瀚無垠的天地之威,充塞虛空,蔓延四麵八方,僅僅一下子,就將陳牧整個人籠罩在了其中,一股可怖的壓迫彌漫,要將陳牧整個人強行壓垮!
此刻。
哪怕是一些相隔數十裡,從各個方向投來目光,矚目向北天關前的一些換血境高手,感受到這股彌漫而來,充塞天地的壓迫,也俱都覺得一片壓抑沉重,有近乎窒息之感。
這種恐怖而浩瀚的壓迫,自然不是單單的天人之威就能釋放出來的,這還裹挾了整個北天關地脈陣法的壓迫,囊括數百裡浩瀚地脈之威,縱然是一位天人高手,在這裡也要被一瞬間從天穹上壓落,生生壓墜至地麵,無法在這裡禦空飛遁!
“這是北天關的玄天陣法!”
“此陣已有數百年不曾被調動過了罷,阮天竟得到了此陣的調度之權,以天人之力駕馭此陣,恐怕就是寒北天刀、玄天道主在此,也要退避三舍。”
有人臉色變化,忍不住吸氣說道。
大宣朝廷統禦世間千餘年,作為最核心的玉京,那可謂是重重防護,單單是東南西北四大天關的四處陣法,借由地脈之力來激發,便已是無比強橫的鎮壓之力!
但。
承受了玄天陣法的壓製,那彌漫天地間的鎮壓之力,陳牧竟仍然立足於天穹之上,不曾被壓製到地麵,他依舊是橫踏虛空,俯瞰整個北天關。
“玉京城,北天關,的確非同凡響,不過憑此就想阻擋陳某的腳步,未免有些太看不起陳某了,他姬玄非應當還不止這點手段罷。”
陳牧感受著那足以令換血境高手都窒息的壓迫,此時隻是淡淡開口。
阮天麵色一沉:“閣下當真不退?!”
出聲的同時,他心中此時也是震驚不已,因為作為天人高手,調度北天關玄天陣法,他是最清楚此陣強度的,雖然此陣法不具備攻殺之能,僅具備守禦和鎮壓之力,但哪怕是他自己來麵對此陣的鎮壓之勢,那也是要承受巨大壓力的。
可陳牧硬抗他的天人之力,承受玄天陣法的壓製,竟仍然視若無睹,那副以乾坤之道鑄就的武體,其體魄究竟強悍到了什麼地步!
看來傳言的確不虛!
轟。
迎接阮天話語的,不再是陳牧的言辭,而是淩空落下的一記掌印!
但見陳牧眸光冷冽,此時根本不想過多廢話,承受著整個玄天陣法的壓製之力,隔空一掌便向著阮天劈落下去,浩蕩的乾坤之力凝成一股,化作一記看似樸素的乾坤掌印,但橫壓過來之時,卻是令虛空一片片的崩裂!
“!”
阮天瞳孔為之一縮。
儘管陳牧這一掌撕裂的僅僅隻是些白色的虛空裂隙,但這可是在玄天陣法的壓製之下,其仍然能撕裂虛空,這力量何其恐怖!
哪怕他身為天人,此時也是絲毫不敢大意,一聲低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