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乙回到興慶城後,狐朋狗友們紛紛上門。
這些日子交到的朋友不少,但真心的幾乎沒有,大多是一些閒漢,見張小乙為人豪爽大方,自然而然便聚在他身邊,時常蹭吃蹭喝。
大家可以共吃喝,但絕對不能共挨刀,大概就是這麽個交情。
張小乙心裡當然有數,但他不介意。
他一個外來閒散人口,正需要閒漢們聚在他身邊,如此也算多了一層保護色。
當人與環境融合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晚間,一頓豐盛的酒菜後,狐朋狗友散去,張小乙出了門,坐在興慶城東集市路口的一家露天酒肆裡,叫了一角酒,一隻羊頭,自斟自飲,模樣甚為悠閒。
坐了一個時辰,張小乙漸漸感到不安。
以往這個時辰,名沙府上那位管事會過來,每天這個時候,管事交了差事,子然無事也會來這家酒肆坐一會兒,喝完一角酒後回去睡覺。
張小乙也是摸清了管事的規律,一次人為製造的偶遇後,兩人便順理成章地每天在此小聚,一同談天說地。
管事喝得上頭了有點管不住嘴,張小乙的很多情報就是在這個時候得到的。
每天來酒肆的習慣幾乎風雨無阻,可是今日已到掌燈時分,管事卻仍不見蹤跡,張小乙不由暗暗感到不安。
他來興慶城可不是真為了交朋友的,獨自潛伏在敵國,每日看似悠閒自得,但張小乙時刻保持警惕,他很清楚,在這座敵人的城池裡,稍有不慎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今日過了時辰,管事卻仍沒來,張小乙不由端起萬分小心。
察覺到不對勁後,張小乙忍不住四下打量然後,他發現酒肆對街的路邊,至少有四雙目光與他相觸,當他扭頭四顧時,那幾雙目光飛快望向彆處,假裝看風景。
張小乙眼皮狂跳,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大事不妙!暴露了!
這是他腦海裡冒出的唯一的念頭。
第一次經曆如此凶險的場麵,張小乙端著酒盞的手忍不住微微發顫,臉色也變得蒼白了。
不停深呼吸,張小乙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跑,肯定是跑不了的,既然讓他大搖大擺在酒肆飲酒,說明人家不怕他跑。
盯上他,卻不拿下他,說明彆人另有所圖。
他們或許在等他的同黨出現,或許在監視他的下一步動作,來個引君入甕,簡單的說,此刻的張小乙在他們眼裡隻是一個誘餌。
張小乙不怕死,當他叩首拜彆老娘後,已做好了身死的打算。
現代人不理解「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不明白古代人為何如此愚昧,好端端的為了彆人而犧牲自己,這不純有病嗎。
是啊,在千年後唯有利己的時代,古代人的這種價值觀確實很難被後人理解。
可張小乙就是願意為趙孝騫而死。
與什麽家國大義無關,張小乙一生窮困,活著隻為生計奔波,家國大義跟他有何關係?
張小乙隻願為趙孝騫這個人而死,哪怕趙孝騫說要造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抽刀剁了皇帝。
現在張小乙很焦慮,不為自己的生死,而是擔心壞了趙孝騫的大事。若因自己暴露的緣故,而導致趙孝騫和魔下將士行動失敗,張小乙百死難贖其罪。
數雙目光暗暗盯著他,張小乙深呼吸平複了情緒,若無其事地端起酒盞,飲了一口。
裡應外合奪取西夏都城的計劃已經不可執行了,現在張小乙要做的是通知趙孝騫取消行動。
興慶城裡是有皇城司探子的,但張小乙根本不認識。
他是單獨行動,與皇城司探子素無來往,就算麵對麵也互不相識,此時想找他們傳出消息,恐怕很難。
現在張小乙要做的,是先脫困。
被這麽多雙眼睛暗中盯著,不僅自己死定了,消息也永遠不可能發出去了,趙孝騫和魔下將士必有大禍。
於是張小乙慢吞吞地坐在酒肆內飲酒,直到一角酒喝得乾乾淨淨,張小乙猛地起身,身形忽然一個跟跎,似已有八分醉意。
「掌————-掌櫃的!」張小乙放聲喝道。
一名夥計哈著腰上前。
張小乙抬手指著酒肆裡十幾名散坐的酒客,大笑道:「今日我高興,在座不管認不認識,喝的酒我請了!」
夥計和酒客們都愣了一下,然後酒客們忙不迭起身道謝。
張小乙身形又晃了一下,醉意似乎更深了,從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