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征,熟人不多。
真的不多,這支三萬人的隊伍裡,趙孝騫認識的人隻有種建中和宗澤,其餘的都不認識。
此時此刻,趙孝騫禁不住浮起幾分詩意般的人生感慨,比如人生過客來無處,比如紅塵喧囂中的孤獨,比如今晚試試燒烤,一隻羊腿估摸有點費勁-———」
龍衛營三萬將士出營,道路兩旁皆是圍觀的百姓。
趙孝騫沒有回頭張望,因為趙顥說過,不喜歡送彆,人群裡多半是沒有他的,至於幾位妻妾,如果她們在,他也不願回頭。
和趙顥一樣,趙孝騫也喜相逢,討厭離彆。
如果見麵一刹後就要分彆,爭如不見。
於是三萬大軍浩浩蕩蕩朝西麵進發,很快便遠離了汴京城,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
人山人海的圍觀百姓人群裡,一輛低調的馬車放下了車簾。
趙顥眼眶泛紅,歎了口氣。
他討厭送彆,可他終究還是來了。
出城未帶隨從,隻有他自己,和一名老邁的車夫,據說跟隨趙顥多年了。
一名三十多歲的壯實漢子悄無聲息地靠近趙顥的馬車,神奇的是,明明馬車的車簾已放下,裡外都看不見,偏偏趙顥卻好像知道車外有人似的。
馬車內的趙顥不出聲,車外的漢子也不出聲。
許久後,趙顥低沉的聲音終於傳出來。
「調遣幾個精乾的,遠赴西北,潛入西夏,幫幫我兒,本王要我兒這次立下大功,明白嗎?」
車外的漢子低聲應了。
趙顥又道:「數月前,州橋暗巷刺殺我兒的那批刺客,還沒查出眉目?」
漢子遲疑了一下,道:「殿下怒罪,刺客數十步外暗箭刺殺世子,沒留下任何痕跡,實在無從查起——.」
趙顥皺眉,語氣漸冷:「負責查刺客的人,全殺了,換一批人再查。」
漢子一凜,恭聲道:「是。」
馬車內,趙顥不出聲了,漢子等候半響,見他沒有彆的吩咐,於是轉身悄然離去,泯然於人海。
馬車內的趙顥突然又露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掀開車簾拍了拍車夫的肩,嘻嘻笑道:「快走快走,今晚本王在周寡婦家過夜。」
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盒,盒子裡裝著一枚小拇指大小的丹丸,一口吞掉後,趙顥肥胖的臉頰微微泛紅,呼吸短暫地急促起來。
「快馬加鞭,加虎鞭,加牛鞭!本王現在強得可怕!哈哈。」
上將擁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
宋夏之戰無論勝敗,趙孝騫對自己的安全問題倒是沒什麽擔心,畢竟身邊裡裡外外圍著八百禁軍護衛,這要是出事了,窩囊程度不亞於被一塊豆腐撞死。
就算戰敗逃命,趙孝騫都有把握自己是逃兵中跑得最快的崽。
對他來說,最苦的不是打仗,而是行軍。
真的,前世讀過那麽多邊塞詩,總以為詩人筆下的塞外充滿了粗獷豪邁的詩意,什麽「大漠孤煙直」,什麽「風吹草低見牛羊」。
現在趙孝騫有個疑問,那些邊塞詩人莫非是空投到塞外的?
他們就不寫寫行軍路上有多難熬嗎?
出了汴京城往西,僅僅隻走了十幾裡地,道路就漸漸變得崎嶇泥濘。
騎馬也不是輕鬆的事兒,騎一會兒還有點趣味,享受駕馭馬兒的快感,但騎久了以後,雙腿開始麻木,大腿內側的皮膚被馬鞍磨得火辣辣的痛。
剛出汴京城,趙孝騫就有點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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