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兒子報仇這件事,趙顥一直記在心裡。
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差點被一顆蹴鞠砸到位列仙班,趙顥當然不會忘。
前幾日王府陷入風波,趙顥忙於脫困,無暇顧及此事。
如今雨過天晴,楚王府又重新支棱起來了,此仇焉能不報?
長史李忠意有點為難:「殿下,埋人似乎有點……殿下尊貴之身,何必招惹人命官司,若被開封府追查……」
「傻不傻?把他埋遠點兒,開封府不就追查不到了嗎。」趙顥一臉不滿道。
李忠意滿臉黑線:「殿下三思,無論埋多遠,都是殺人,苦主報了官,開封府必然要查的。」
見趙顥神情愈發不悅,李忠意小心翼翼地道:「幸好世子吉人天相,有驚無險,依下官愚見,不如略施薄懲便可,也算是為世子積福。」
聽到「積福」二字,趙顥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
剛從玉清宮回來,道君像前磕了不少頭,若是轉頭又造殺孽,道君不佑,再報應到兒子身上可就不值了。
「那就打斷他的狗腿,差點害死吾兒,必須要付出代價!」趙顥終於妥協了。
見趙顥神情堅決,李忠意情知趙顥主意已定,隻好領命而去。
趙顥滿意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轉身,麵朝王府前庭,努力將自己的大肚子朝前一挺。
「咱楚王府,從今以後支棱起來了!」
…………
支棱不一定,但捅了馬蜂窩是一定的。
第二天,趙顥那道請廢舊法,複行新法的奏疏終於在朝堂上公開。
親王議政,而且議得如此大逆不道,瞬間群臣激憤,謾罵不休。
從宰相到六部,從禦史台到九卿,矛頭全都對準了楚王趙顥。
十年前神宗去世,趙煦登基,主幼國疑,太皇太後聽政,當即便已廢除了王安石的新政。
整整十年,朝堂新黨勢力被舊黨清理得所剩無幾,這十年來,滿朝漸漸隻能聽到一個聲音。
新法是惡政,禍國殃民,提議新法者皆是誤國奸佞,當逐當誅。
舊黨橫行,形勢喜人的當口,作為宗親的楚王趙顥,竟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複開新法。
狗賊這是嫌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想找點刺激呀。
滿足你!
趙顥的奏疏公開後,一時間參劾他的奏疏漫天飛舞,雪片般飛進中書門下都堂,幾位相公忙得花容失色,送到官家趙煦麵前的奏疏成筐成筐。
太刺激了,風平浪靜多日的朝堂,因為趙顥的一道奏疏,激起了驚濤駭浪。
新法舊法,說到底都是利益的爭奪與分配。
對既得利益者來說,趙顥的這道奏疏簡直是刨他們祖墳,必須要弄死他。
參劾趙顥的奏疏數不勝數,氣急敗壞的舊黨朝臣們不僅參劾趙顥大小罪名無數款,還在奏疏裡罵人,罵得特彆臟。
然而,無數奏疏被中書門下都堂送進禁中,卻如石牛入海,沒了下文。
麵對外麵的驚濤駭浪,官家趙煦竟毫無表示,仿佛瞎了聾了。
彆人見趙煦不理不問,不甘之下繼續上疏參劾趙顥,然而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範純仁,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呂大防,這兩位宰相卻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能混到宰相的都是精明之輩,他們最大的長處就是靈敏超凡的政治嗅覺。
麵對滿朝參劾楚王趙顥,官家趙煦曖昧的態度令兩位宰相陡生警覺。
恐怕……要出事了!
…………
世界紛紛擾擾,楚王府波瀾不驚。
挨罵,被參,楚王趙顥早有了心理準備,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隱隱有些榮耀。
兒子與官家達成了默契,趙顥如今乾的就是挨罵的活兒,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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