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心思不算頂細膩,但能夠成為五皇子忌憚的人物,他在很多事情上把握得也是極準。
細思極恐。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成了某個試煉物。
“父皇讓我修行這陰陽天欲經肯定是有用意的,但他到底什麼用意?”
“以他現在的修為,什麼精神攻擊法門恐怕都奈何不了他,他也不可能說貪圖陰陽天欲經的神通。”
“難不成他得不到靜王妃,就想借助這陰陽天欲經的神通?那也不會啊,他要用強,還要廢這個勁?以他的性子,他也不可能使這種手段去得靜王妃的身子啊。”
“哪怕真有這個想法,我和他的狀況也不一樣,他已經成就了八品,我是還在一步步往八品修,我的修行進境和修成的神通,對他也沒有借鑒作用啊,他修和我修,結果恐怕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三皇子心中翻江倒海,極為忐忑,覺得一定要花點心思在這上麵,弄弄清楚這裡麵到底什麼玄虛,否則彆跟四皇子一樣,說完犢子就完犢子了。
……
懷貞公主做了一晚上惡夢,起床的時間比平時略晚了一些。
一份密報已經送到了她門外等候著的侍女手中。
雖說早就知道昨晚上以圍殺王夜狐為起始的這場劇變,乃是大唐立國以來最大的一場變故,是掌握著大唐帝國真正資源的這些利益集團積累的問題的集中爆發,但看著密報上那觸目驚心的數字,和那些熟悉的名字,哪怕她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要鎮定,要注意儀態,她的手指和嘴唇都依舊是微微顫抖著的。
韓楽、鄭竹、林甫、王夜狐……尋常人哪怕不知道這些名字身後蘊藏著什麼樣的勢力,光是這些人本身的修為,八品二字,就足以震懾世間。
而且不隻是這四個八品,還有一個連她都以為早已死去的呂微涼,一個高麗碩果僅存的流亡八品,也真正死在了昨夜。
這六名強大的八品修行者,在一晚上就隕落了。
誰說身為八品便可睥睨天下,可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
在大唐帝國這架龐大戰車上綁著的那些利益集團的傾軋之下,即便是八品修行者,生命也是脆弱如紙。
這麼多八品,彆說吐蕃和回鶻、大食這些可以用後起之秀來形容的王朝都不曾擁有過,即便是以前強橫了許多年,曾經有不少修行法門流傳的突厥,從強盛到徹底崩塌的這麼多年裡,加起來也沒出過四個八品。
更何況昨夜死的不隻是這些八品,還有一些如李熏這樣,一隻腳都已經踏在八品門檻上的修行者。
還有那些在昨夜出手的八品。
李得意、那名新晉升八品,幫王夜狐抬轎的修行者,那名輕而易舉殺死了呂微涼的神秘八品,還有出現在大雁塔上的那名女尼,出手擊殺鄭竹的崔老怪。
一夜魚龍舞。
唯有真正劇變,攪得將長安這個大池子裡所有的淤泥都翻滾起來,才看得清這長安到底有多少可怕的人物存在。
光是八品死了小一半不說,此時這份密報上列出的官員名字都已經超過了五百個。
當年李氏真正打進長安的那一天,大隋朝的官員一晚上都沒有死超過五百個,而且這份密報上說得清清楚楚,死傷人數太多,並未統計得全,後繼的密報會不斷修正。
懷貞公主強強自鎮定,將那些名字粗略的掃了一遍,將其中和自己有關的一些重要人物記住,開始思索這些人死亡之後帶來的後果的同時,她也想到了那顧十五來長安之前的邊軍暗樁身份,想著之前這人體現出來的分析情報的能力,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吩咐那名侍女道,“將這密報轉送給那顧凝溪一份。”
……
六皇子起床也有點晚。
主要一晚上實在太吵。
殺聲震天,血腥氣也有點濃。
他在自己的寢宮之中聽著外麵的動靜,最後聽著聽著就覺得這各方人馬都有點太不尊重人了。
有幾個人死的地方估計離他的寢宮門口隻有二三十步,但大半夜過去,他這個六皇子好端端的在寢宮裡頭呆著,居然沒有一個人進他寢宮。
拜托啊諸位。
你們今晚上不是謀反嗎?
一個堂堂李氏嫡係,一個這麼大的皇子在這好好呆著,你們居然都不帶搭理的?
無奈之下六皇子隻能氣呼呼的去睡了。
睡醒了也沒有人叫。
等到日頭都起得高了,他走到自己寢宮門口往外看去,隻見有稀稀拉拉的人在收拾屍身。
那些個清理屍身的人他到不怎麼認識,躺地上的人他倒是覺得臉熟。
反正平日裡在這片宮殿周圍經常出沒的那些人,躺地上的不少。
他站在宮門口,那些收拾屍身的也好,拖著水車過來衝洗道路的也好,都隻是帶著拘謹對著他遠遠行了一禮,一個出聲的都沒有。
更沒有走過來和他說話的。
六皇子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的心情變得有些怪異。
他緩緩走出了自己這座寢宮的門。
依舊沒有人管他。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甚至自己嘀咕出了聲,“委實有點不太尊重人啊。”
他嘀咕這一句,抬起了頭,慢慢在皇宮裡閒逛起來。
皇宮裡頭好像到處都一樣。
到處都是躺倒著屍身,到處是零零散散的人在收拾屍身,在衝洗道路和牆壁上的血跡。
沿途的人也都隻是對著他行禮。
六皇子經過含元殿的時候,他發現這座大殿昨晚上死的人多,收拾屍身的人都不如躺地上的人一半多。
刺鼻的血腥氣簡直要將整個鼻腔和肺腑都糊住。
而且這邊的血跡估計每個六七天都清理不乾淨。
含元殿的牆壁上,柱子上,甚至殿頂和大梁上都是濺滿了一團團的鮮血。
很多鮮血都是修行者身上飛濺出來的,帶著真氣的力道,都深深的滲了進去。
他眯著眼睛朝著殿裡麵看,隻覺得裡麵盛開了無數朵深紅色的花朵。
……
新晉的那位八品,幫王夜狐抬轎子抬到蘭陵坊的那名男子,這個時候還兜著頭在猛睡。
和韓楽的對決雖然依仗著王夜狐的神通,相當於兩個八品欺負韓楽一個八品,輕而易舉的就將其擊殺了,但承受王夜狐的那股神通,比韓楽的真氣給他帶來的損傷還要大一些。
而且這種交手,精神損耗也厲害。
是真累。
說起來讓人不信,他睡起來完全不帶防備,直到院門被人咚咚咚敲響,他才醒轉過來,伸了個懶腰,披了件衣服慢吞吞的去開了門。
一開門就見到門外站著三名官家,正中間的一名太監還是他以前的上司吳守成。
這吳守成滿臉焦急,但看見慢悠悠的他卻是陪著笑臉,“秋公公啊,天大的好事,昨晚上宮裡頭有人謀反,死了好多人,聖上傳來口諭,讓您趕緊去領神策軍,您這是要真正的飛黃騰達了啊!”
“讓我去統領神策軍?”這人一愣。
吳守成看著他發愣的模樣,心裡也是莫名的不是滋味。
這人叫做秋匡美,東宮內醫官出身,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監軍,這弄了半天怎麼天大的好處反而掉他頭上了呢?
但他知道今後要是能得這人的庇護,那自個的好處也絕對少不了。
於是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