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徽聽得心裡突突狂跳。

也許是心裡有鬼,崔徽生怕露出一點兒馬腳,一有風吹草動就能觸動崔徽腦中最敏感的神經。若小兒子說其他人“踩著祥雲過五關斬六將”,她還能一笑置之,隻當是憨直兒子的童言無忌,偏偏他說的是沈君,這就不能不重視了——沈君真的能踩著七彩祥雲過五關斬六將!

崔徽忙將兒子拉到一邊盤問。

【你說你看到了?】

兒子笑道:【兒子是親眼看到了。】

崔徽張了張口,隱約覺得小兒子笑容跟他爹有幾分神似,後知後覺想起來多年前的一幕——她替晚熟的小兒子操碎心,姓崔的無動於衷,見她焦慮到無法自拔,才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作為小宗也不需要拔尖,不用努力,混吃混喝等死何嘗不是幸福呢?

【小宗怎麼了?小宗就不是我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兒子?小宗就不是你的骨肉?世人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怎麼為人父的?這孩子生來就比旁人弱點,日後分家經營隻會更艱難,這世道如何獨立?】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既然給不了他大宗的資源和待遇,現在就要多為他未來謀劃,對他教育多上心啊!

崔止覺得這話有道理。

於是,他抓大兒子教育更頻繁了。

長子一度叫苦連天,捂著青一道紅一道的白嫩屁股,從書房一路裸奔到了後院,鬆開的褲子不知丟在了哪兒:【母親啊——您大慈大悲來救救兒子吧,要出人命了——】

剛跑進來才發現阿姊正在母親院中學習如何算賬,小童臉頰爆紅,“啊”了一聲,扭頭轉身跑了,跑的時候還險些被門檻拌倒摔趔趄。鬨清楚前因後果的母女無語凝噎。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熊啊,既然父親用藤條抽你,你皮糙肉厚就讓他抽唄。】

那一嗓子嚎得太淒厲。

回頭傳到祖父祖母那邊又要派人過問。

長子崔熊嗚嗚咽咽:【疼啊。】

次子也噠噠跑了過來大哭。

崔徽見狀,自然要跟崔止找個說法。

孩子再怎麼頑劣,他也不該如此。

崔止坐著聽崔徽罵自己,幾次欲言又止,良久才歎氣:【你知道大熊做了什麼?】

崔徽忍住火氣,三個孩子躲在她身後。

【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

嗬嗬,這混小子試圖騙他喝童子尿。

崔徽氣勢一低:【童子尿……味道大,也騙不到你,你抽他幾下也夠了。看看他這屁股,縱橫交錯,都能在他屁股上下圍棋了。】

崔止道:【他是被二麋哄騙的!】

崔徽低頭去看二兒子。

小兒子個頭小小的,才三歲。

幼年的他有輕微的鬥眼,眼珠子瞧著沒其他孩子那般炯亮,給人一種呆愣既視感。

通俗來講,長得不是很聰明。

【阿娘,兒子怕。】

他眼睛一眯,晶瑩淚光蓄滿眼眶。

崔徽想到小兒子事事都慢人一大步,再加上這一聲“阿娘”,心化了:【二麋說話都流口水,路都走不穩,怎麼哄騙他哥哥給你喂童子尿?他沒吃自己的屎就不錯了。】

哦,即便是世家子弟,嬰兒時期都有一段摸到啥就往嘴裡塞的黑曆史,包括屎尿。

崔止:【……他是沒吃。】

但他不止一次哄他哥吃。

崔徽後知後覺想起,似乎從小兒子會說話走路開始,大兒子挨揍的頻率就格外高。她一度以為是崔止不滿長子天賦,不能勝任崔氏大宗的重擔,作為孩子生母,她心中多少也有怨言。和離後,她最操心的也是長子處境。

崔止的要求太高了。

長子怎麼做都不能讓他滿意。

回過頭再想,崔徽覺得小兒子有問題。

小兒子被崔徽看得心臟緊張亂跳,有記憶以來,母親從未用這種嚴肅陌生的眼神看著他。這份陌生讓他無措:【母親,你彆氣。】

崔徽沉下臉:【你老實交代!】

親媽一個平A就騙了兒子的大招。

【兒子真沒隱瞞母親的意思。】

他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了。

總結一下,老天爺關了他的門,天賦確實不高,但也給他開了一扇窗,能力有些許特殊。所以,他其實沒老母親擔心的那麼蠢笨。

【特殊在何處?】

【能通過氣息看到一些零碎畫麵。】

被動,完全不可控製。

不過他可以用這個能力判斷對方有無惡意,關鍵時刻有奇效,遠離危險。剛剛靠近那位沈姐姐的時候,他就看到以沈棠為第一視角的片段。真的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千軍萬馬之中也能來去自如,縱橫萬裡。

一顆顆人頭亂飛,殘酷又熱血。

這份颯爽強橫實在教他著迷。

這不就是他苦等已久的真命天女嗎?

崔徽默默看著兒子。

【那你從為娘身上看到什麼了?】

小兒子:【昨晚……嗚嗚嗚……】

還沒說完就被崔徽一把捂住了嘴巴。

小兒子艱難掰開老母親的手,撿回一條小命:【母親,好阿娘,您就成全兒子吧,告訴兒子沈姐姐祖籍何處,家中何人,兒子覺得這輩子非她不可,阿娘阿娘阿娘】

崔徽沒好氣將兒子湊上來的臉推開。

【她比你年長這麼多。】

毛都沒長齊還想跟人私奔呢?

小兒子:【女大三,抱金磚。】

崔徽:【不止三歲啊!】

【兒子不嫌金磚多,年紀大,會疼人。】

崔徽:【……你們不合適。】

她沒想到人生第一次“棒打鴛鴦”會是眼下情形,自家兒子可真太敢想了。她狠下心腸,不顧兒子哀求目光。隻是她沒想到自家兒子臉皮這麼厚,仗著臉嫩聲音甜,圍著沈君左一個“沈姐姐”,右一個“沈姐姐”。沈棠堅定丫鬟人設喊他二公子,他不肯。

“沈姐姐喊我‘侯赤’就行。”

“侯赤?”

“嗯。”小小少年眼睛亮得驚人,臉上有點委屈,“沈姐姐能多喊幾聲嗎?父親雖然給我取了字,但同齡族人和學院同窗都嫌我蠢笨,不與我親近,也不肯喊我的字。”

崔徽:“……”

說來慚愧,她也是剛知道兒子的字。

沈棠始終將崔麋當成崔徽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子侄,愛屋及烏也多了幾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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