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 賣炭人夢遊仙境求雙倍月票(1 / 1)

距離秋分還有三日。

河尹界碑處。

官道,茶肆。

“掌櫃的,麻煩來一碗大茶。”

“就來!”

“掌櫃,再來一疊菽豆。”

“好嘞!

“掌櫃的,湯餅有不?”

“有,客官稍等。”

這座簡陋茶肆建在官道不遠處。

往來商賈路過界碑會在此歇歇腳,補充體力或者乾糧,一眼掃去竟有二十號人。茶肆掌櫃跟著倆幫工在外頭忙得團團轉,各個腳不沾地,應得聲音都啞了。

忙了好一陣才抽空喘上氣。

正要擦汗捶腿,瞥見官道方向來了個牽騾子的中年男人,衣衫打滿補丁,掌櫃想偷懶歇一歇,便使喚幫工過去招待。

幫工熱情迎上前:“客官要點啥?”

湊近了才看清中年男人相貌。

他看著老實巴交,一頭黑中攙灰的頭發用黑色粗布包裹。膚色偏黑,臉上肌膚還留著盛夏曬傷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日曬留下的。雙手粗糲,指節粗糙腫大,未能精細修建的指甲蓋下藏著汙泥。湊近一聞能嗅到些許寒酸臭,聽口音不似本地人。

中年男人窘迫地搓著手。

低垂著頭,許久未進水的嗓子很是嘶啞,再加上他膽怯壓低聲音,幫工險些沒聽到他說了什麼:“俺就、就想討點水……”

茶水他喝不起。

附近也沒有河水溪流。

看到茶肆就想厚著臉皮來討一口水,誰知幫工會熱情迎上來,讓他不知所措。他已經做好說出這話,惹來幫工白眼嘲和刻薄嘲諷,誰知幫工隻是笑著:“有有有!”

轉身從茶肆端來一碗冒著氤氳白氣的溫開水,那隻陶碗連一個豁口都沒有。

“這……小郎給俺一口涼水就行……”

居然還是溫的。

幫工遞過去,笑道:“俺們這裡不讓賣涼水,抓到要罰錢,都得是燒沸過的。”

中年男人受寵若驚。

當即將沾滿泥的雙手在衣擺擦了又擦,雙手捧過幫工的陶碗。溫度適中的溫開水跟乾涸開裂的唇剛一接觸,他便迫不及待張口,大口大口吞咽起來。水流順著口腔滾入喉管,好似久旱不見甘霖的土地終於得到滋潤,他喝完長長舒了口氣,仍覺不夠。

心下咂咂嘴又不好意思開口再討。

幫工在茶肆忙著,啥形形色色的人沒見過?早已練就了一副察言觀色的好本事,道:“這會兒不忙,俺再給你添一碗。你這騾子有喝水嗎?要不遷到後麵喂點?”

中年男人自是再三感謝。

那匹騾子餓得幾乎要皮包骨,肋骨根根可見,看狀態也是一頭上了年紀的老騾。騾子瘦弱蒼老,但還能乾活。褡褳塞得滿當當,背上還馱著老高的竹編匣子。

也不知道裡麵裝著啥玩意兒。

出於好奇,順嘴問了一句。

中年男人也未隱瞞。

“俺家裡攢的一點炭和草鞋,聽人說這裡有人收,一起賣錢能多給點……”

說是錢多一些,也就貴個四五文。

不過,他為了這四五文徒步走了整整兩天兩夜,路上還要小心翼翼碰見盜匪。擔心晚上宿在野外會碰見豺狼虎豹,再困再累也不敢闔眼停下腳步,隻能白天時候,找個僻靜地方眯一會兒,還要將老騾子跟自己用草繩捆著,擔心有人將騾子和木炭都偷了。

當然,不管晚上還是白天都不安全,能不睡儘量不睡,兩天下來憔悴恍惚。

此時幫工才注意到男人腳上的草鞋磨得幾近報廢,腳趾露在外頭,暗紅色的血混合著泥巴已經乾涸,而騾子褡褳一側還有十來雙新製的。唏噓之餘,不由得同情。

給騾子喂了一小把菽豆渣。

中年男人看了,眼眶微微泛紅。

渾濁的淚幾乎要簌簌滾落,嘴裡一個勁兒道謝。幫工將中年男人送到道上,還好心給指了路。順著這條道下去,要不了一刻鐘的功夫,路就能很好走了。

他這雙腳也能少遭一些罪。

中年男人也沒有多想。

依依不舍跟幫工道了彆。

懷中還裝著幫工送的一張大餅。

掌櫃早將這些看在眼中,笑了笑道:“那些水不算,其他的從你工錢扣……”

幫工道:“自然自然。”

其實他過上好日子也沒幾個月。

看到中年男人這樣,他感同身受,忍不住想幫一幫。幫工本是走投無路下,流亡來河尹的流民。本以為這地方會成為他的埋骨處,誰知會被好心的掌櫃救了下來。

每天都在茶肆幫忙打下手。

管吃管住,還給錢。

幫工起初不敢要,他乾的那點兒活哪裡值這麼多報酬,但聽了掌櫃的話才知道,這不算多。若是去治所那邊找工作,待遇才叫好。擱在茶肆這裡,頂多餓不死而言。

因為幫工全家死得隻剩他一個了,幾個月下來還攢了一筆積蓄——說是積蓄也就三四十錢,十幾張餅條——掌櫃扣他工錢無所謂的,反正管吃管住,幫工不甚在意。

掌櫃見了笑笑搖頭。

這天結算工錢也沒扣。

茶肆內外,往來路人低聲議論,時而能聽到哄笑調侃之聲,空氣中彌漫著快活的氣息。與此同時,中年男人走過一段坑坑窪窪、崎嶇泥濘的路,然後呆住了。

無他——

前方這路未免過於寬闊平整了。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產生幻覺。

遲遲不敢將腳踏上去。

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在老騾子輕輕一拱中,做賊心虛一般偷偷邁出一步。這條道一直延伸到視線儘頭,能容納三輛戰車並駕齊驅!跟先前狗啃一樣的路截然相反。

路好走了,腳步也快了。

走了沒半時辰就看到了規整的田。

中年男人又一次看呆。

放眼望去,田中粟米幾乎要化作金色波浪,每一株都長滿沉甸甸、顆顆飽滿的碩果,每一株都被迫彎著腰,風一吹,好似隨時能伏倒在地。他也是種田的一把好手,家中也有兩畝薄田,但一年耕作下來,碰上好年頭也隻能讓家人混個水飽……

這些、這些是他做夢都沒見過的。

倒是聽村裡一些老人說過。

若有良田,碰上風調雨順的好年頭,興許能跟眼前的比一比畝產量。

“看什麼,看什麼?”

或許是他駐足時間太久,沒見過世麵一般東張西望的樣子過於可疑,田間勞作的佃農瞬間警鈴大作,提著扁擔柴刀指著他,大聲嗬斥。他被庶民誤會是賊了……

中年男人好說歹說才解釋清楚。

幾個佃農這才緩和臉色。

中年男人說了幾句慶賀豐收的吉祥話,聽得人心裡舒坦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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