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宮羽街,清音閣。

清音閣在金陵很有些名氣,這裡不是什麽花樓姬館,而是專門豢養女先兒丶曲娘子丶舞娘子的正經樂館。

因這裡的女藝技藝高超,金陵達官貴戚丶文人雅士,但有飲宴丶慶典丶年節丶文會等,都會請清音閣的女藝來獻藝助興。

有無清音閣女藝在場,在金陵幾乎成了飲宴聚會,是否奢糜高雅的標誌。

賈琮坐馬車到了地方,眼前一座形式精巧宏麗的四層閣樓,屹立在宮羽街。

和周圍的館肆店鋪相比,如同鶴立雞群,卓然不俗。

在兩層閣樓的飛簷之下,懸掛黑底金字巨匾,上寫『清音閣』,字體秀雅飄逸。

這座四層閣樓規製雖繁複,但沒尋常花樓楚館的豔糜之氣,每層樓中有軒窗開合,裡麵傳出觥籌交談之聲,絲竹詠唱之調。

賈琮進了正堂,正中為天井結構,抬頭仰望,四周為各層環繞的畫廊秀杆,不少酒客雅士,正扶欄俯視下方。

正堂中央有一圓形高挑舞台,一個舞娘身著霓裳羽衣,反彈琵琶,翩翩起舞,樂舞相和,姿態優雅,繚繞宜人。

賈琮穿過正堂,在一道大門之前,卻被兩個健婦攔住。

其中一個健婦說道:「這位公子,後麵乃是閣中娘子起居演練之所,謝絕男客和外客入內。」

其實賈琮今日在這裡並不隻約了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有些不同尋常,不由他多些謹慎。

他一進入正堂,便注意到這道兩位健婦把守的門戶,剛才他之所以靠近,不過是略作試探。

當初他在柳靜庵家中,意外認識清音閣閣主杜清娘,就對清音閣有了留意,之後聽說過不少清音閣的傳聞。

清音閣不僅是金陵著名的樂館,在整個江南都久負盛名,即便在北地神京都有偌大名氣。

據說清音閣的老板,是位隱遁低調的江南富豪,也有人說是朝中某位致仕的高官,曆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但是清音閣與官府保持良好關係,卻是眾所周知的,特彆是和大周禮部的關係,更是顯得密切。

禮部甚至還聘請清音閣閣主杜清娘,為禮部教坊司琵琶色教頭。

太上皇六十五歲大壽,宮中舉辦皇壽樂宴,就曾篩選清音閣技藝高超的女樂,入宮數日樂舞助興。

不知是因為清音閣有這樣特殊背景,還是閣主杜清娘真的神通廣大。

這樣一個裡外都是女人的樂館,甚至其中還有不少色藝雙絕,易招人覬覦的傾城佳人。

在魚龍混雜,勢力盤根錯節的金陵城中,卻無人敢於算計和鬨事。

……

賈琮離開那道門戶,轉身上了三層的一個雅間,推門進去卻已有一人。

二十多歲年紀,相貌端正,氣度沉穩,正在那裡自斟自飲。

那人見他進來,說道:「玉章,你可是真會選地方,找了這麽個歌舞升平的所在。」

賈琮袍袖輕拂,意態瀟灑,在那人對麵坐下。

笑道:「如今金陵城哪個不知,神京來的楊寺正,每日忙於偵緝要案,楊兄眼下是眾目睽睽的人物。

可我不一樣,奉明旨來金陵辦閒差的,既然是閒差,就要有閒差的樣子,來這清音閣聽曲飲酒才合適。」

雅間裡這人正是大理寺正楊宏斌。

兩年前楊宏斌跟隨寧王李重瑞,下金陵署理水監司大案,曾與賈琮聯手剿滅,隱藏在大慈恩寺工地的東瀛浪人。

事後又配合賈琮圍捕鄒懷義,兩人由此結下交情,在神京時兩人也多有來往,是私交很好的朋友。

賈琮這次下金陵,表麵上是奉旨組建金陵火器司分部,不過那隻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他接受的真正聖旨,就是與大理寺楊宏斌攜手,偵破金陵周正陽大案。

當時因大理寺刑錄官羅青昌泄密,金陵衛指揮使周正陽提前逃遁,奉旨入金陵的楊宏斌陷入僵局。

即便推事院將泄密牽連人員,進行大範圍清洗,但事涉軍權高官,但誰也不能保證,是否再無遺漏。

為避免再次信息泄露,奪回失去的先機。

嘉昭帝聽取賈琮建議,不再施行尋常之法。

楊宏斌依舊在金陵竭儘全力偵緝案情,引得滿城關注。

賈琮接旨之後,忙於火器司衙務,姍姍而遲,泄儘衝勢,降低存在感。

他到了金陵,自然不會去陪都大理寺見人。

而是選了這等音聲曉暢之地,約楊宏斌見麵。

楊宏斌無奈的自嘲:「當年和玉章入金陵,扶助寧王辦理水監司大案,何等利索快意。

可這次過來,卻像一腳踩入泥潭,進退兩難,未入金陵,就顯敗局,入了金陵,四處屏障,難以下手。」

賈琮安慰道:「楊兄不必氣餒,如不是消息從神京被提前泄密,你也不至陷入眼下困居,

這次聖上派我下金陵,便是協助楊兄偵破此案,你我一明一暗,必定能再奪先機,打開僵局。」

楊宏斌臉色神情和緩下來,說道:「我已知這次泄密之人,竟和我一起審訊周素卿的刑錄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鑽空子。

輸得一點不冤,如今聖上調派玉章過來,你一向足智多謀,善用奇兵,我這心裡就有了底氣。」

賈琮給楊宏斌斟滿杯中酒,問道:「楊兄可還記得,當年鄒府壽宴之上,金陵都指揮僉事張康年?」

楊宏兵神色一楞,當年在金陵偵緝水監司大案,他就見識過賈琮思維敏銳,常常能一語中的,他突然問到此人,自然不會無的放矢。

「自然是記得的,當時在鄒府壽宴之上,這人曾勸說鄒懷義束手就擒,以免連累家眷。

我當時雖沒在場,但玉章在筆錄案情文牘,對此事表述極為詳細,不得不讓人留意。」

賈琮神情凝重說道:「你們隻是從筆錄文牘上,看到事情經過,卻不像我親身眼見耳聞,印象異常深刻。

這兩年我常常回想當時場景,心中常常有栗然之感。

當時張康年勸說鄒懷義伏法,並許諾儘量保住他的家眷,他話音剛落不久,鄒懷義便驟然自殺,似乎兩人之間,有一種奇怪的默契。」

楊宏斌說道:「玉章在筆錄文牘中詳細描述此事,不少人留意到這個細節。

你我先後返回神京後,神京大理寺和推事院,都派出乾員料理水監司大案收尾之事,他們根據案件文牘,對張康年都做了明查暗訪。

此人的家眷,倒也利用海貿便利,賺了一些資財,但都是合法範疇之內,張康年日常舉止,也找不出任何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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