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清流洗舊孽
園子裡花木扶疏,樹蔭掩映,鳥雀啾鳴,花蕊嬌豔綻放枝頭樹梢,好一幅盛夏鬱蔥畫圖。
一個窈窕的身影在園中踉蹌奔走,顯得有些漫無目的,形容哀絕淒涼。
往日讓人賞心悅目的園子,如今變得如此陌生和冰冷。
金釧從小摸樣標致,五歲便進了王夫人房中做小丫頭,當時寶玉也還是個孩子,如今時間已整整十年。
王夫人是榮國府的當家太太,能進她房中應差,是府上極有體麵的事情。
王夫人對下人雖不是一味慈和,但也從不會作踐虐待,也算一個不錯的主子。
沒過幾年,金釧的妹妹玉釧也進了王夫人房子應差。
一雙女兒都進了太太房裡服侍,讓金釧的老娘體麵得意,在府上人前人後說起了,都是件光彩得勢的事情。
這十年時間,金釧做事細致勤快,王夫人對她也滿意,升到了一等丫鬟月例,雖她性子活潑些,言語有些利索無忌,不過也不算大事。
這十年時間,金釧在王夫人身邊服侍,比在自己父母身邊時間還長久,這已成為她習慣成自然的過活方式。
可她萬萬沒想到,就因為寶二爺幾句調笑的話,自己順口懟了幾句,打趣讓他去東屋拿環哥兒和彩雲。
寶二爺從小到大,和丫鬟說話口無遮攔,太太也不是第一次見,這次卻發了這麽大的火。
執意要攆自己出府,還說了許多自己下賤無恥的難聽話,而且還讓那琮三爺趕巧看到,讓自己還有什麽臉麵做人……。
自己能進了太太房裡應差,一向是老娘最得意和體麵的事,如今自己被太太攆出府,丟儘了老娘和家裡的臉麵。
即便是自己親娘,也毫不給臉的打自己耳光!
自己和寶二爺清清白白的,就是言語牽扯了幾句,難道還不如彩雲和環哥兒那樣不乾不淨,為什麽就要攆自己出去,她不服!
這大宅門是個到處漏風的地方,白的能說成黑的,活的也能逼成死的。
自己這樣被太太攆出府去,不用兩天時間,府裡府外都會傳開,自己是勾引寶二爺,才被太太趕出府,女兒家的名節就全毀了。
自己就這樣不清不楚的出去,將來就算嫁個正經人家也不能了,女兒家的一輩子也就全完了。
她不甘心,她不服氣,為什麽自己沒做錯什麽,要這樣活著被人作踐,還不如死了乾淨,就算死了她也不咽這口氣……!
……
金釧迷迷瞪瞪跑了不少路,到了園子中一座石橋邊,那橋頭岸邊有一口清石砌築的八角井。
她跌跌撞撞跑到井邊,一眼向下望去,離這井台一丈多深的地方,一汪井水,碧沉沉,深幽幽,看不見底。
午後的陽光照在水麵上,清晰倒映出她滿是淚痕的臉龐,還有臉頰上無法消退的掌痕。
她對著水麵擦乾淨了眼淚,半點都沒猶豫,窈窕的身影一個前傾,便投入井中……。
碧波乍開,冰冷側骨的井水包裹著她,讓她渾身顫抖,她根本就不會水,也沒打算掙紮,隻是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解脫。
臉上掌摑的火辣,似乎一下子消退了,那些羞辱難堪的謾罵,再也不會在腦中盤旋不去,一下變得淡漠而消失無蹤。
她狠狠嗆了幾口水,神誌開始變得模糊,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重,緩緩向下沉下去。
似乎過去很久,又似乎隻在片刻,時間變得模糊不清,她恍惚聽到一個女子恐懼急呼的聲音。
透過頭頂的碧波,她清晰看到井沿上出現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在午後陽光映照下,異常奪目。
她突然想起在東府的院子裡,晴雯滿頭秀發濕漉漉披散著,臉上的笑容如此甜美。
她旁邊站著的琮三爺,雙手濕漉漉的,連身上的衣袍都濺了許多水痕。
當時她雖然打趣晴雯,其實心裡很是羨慕,覺得晴雯的命真好……。
……
賈政在榮禧堂見了傅試,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情,傅試隻是日常的走動拜訪,說了一些恭敬請益的客氣話。
又說了一些外頭的見聞,最後還說些家常小事,比如他有個妹妹尚在閨閣,瓊閨秀玉之芳,雅尚詩書之誌等等。
賈政心中卻想著和自己侄兒的清談,對傅試的話題隻是隨聲應和。
即便他能聽出傅試的話外之音,也會裝作不知,以免大家尷尬。
因為母親和夫人視寶玉為掌上明珠,畢竟是國公世家,將來結親必定是高門權貴。
賈政雖不是嫌貧愛貴的習氣,但如真聽出傅試的心思,一個六品通判的雙十年華妹子,怎麽也和寶玉有些差相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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