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算西平郡在黃初年間兩次不成氣候的叛亂丶以及河西四郡的胡人作亂,隴右之地自曹操與劉備在漢中會戰後,就再未經曆過大規模的戰事了。
也算是承平日久。
從建安二十四年的年初丶到太和元年的年底,已經將近有八個整年了。
雖說隴西五郡的官吏百姓,早就知曉南邊的蜀國乃是敵國。但中間隔著一個已經事實上變成無人區的武都郡,隴右五郡早就放鬆了警惕。
即使朝中催促多次,又三令五申的嚴令隴右各郡做好戰事的預案,真到了臨戰之時,隻能說比毫無準備好一些丶但好不了太多。
若沒有一個極為確定的危機擺在麵前,隻靠朝廷手裡攥著的看不見的鞭子,是嚇不醒人的。
戰端一起,隴右震動,各郡從上到下這才猛地肅然起來。
畢竟敵軍真打過來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晚,大魏駐守冀縣的偏將軍鹿磐,向安定郡臨涇的郭淮丶扶風郡陳倉的張合通稟消息。
十一月三十日晚,左將軍張合與右將軍郭淮才剛剛得知蜀軍來犯的消息。
十二月一日淩晨,張合率兩千騎丶八千步,沿隴山道向隴右進軍。
而此時,長安的牽招和洛陽的曹睿,還並不知曉隴右已經遭遇了何等的困境。
整個隴右丶或者整個雍涼,都在太守丶刺史丶都督的催促下,本能地對敵襲做出反應和準備。
一切行動,好似與洛陽沒有太大關係。但其實隴右丶關中的所有人,都在等著來自洛陽城北宮的指令。
並且在得到指令之前,做好自己份內之事。
一飲一啄,有因有果。
早在春夏之交,都督雍涼諸軍事的張合張儁乂,就按照洛陽朝廷和皇帝本人的構想,將漢中通往關中的四條道路儘數堵住。
在陳倉道的北段修繕了散關,將褒斜道丶儻駱道丶子午道儘力堵住或者破壞。
以上種種,的確阻止住了諸葛亮北上關中的心思。
所謂軍事,無非攻丶守與和罷了。既然魏國在關中的軍事布置,擺明了要做個縮頭烏龜,那諸葛亮為何還要去碰這個硬殼呢?
乾脆領著全軍去打隴右就是了!
就算不碰關中,隴右丶涼州……若能獲得如此廣闊之地,一州半的地盤,足以複壯大漢的聲威了!
諸葛亮就是這般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此番諸葛亮率隊北伐,全軍有足足八萬人之多,占了蜀漢總兵力的三分之二。
入了十二月,正值隴右的氣候最冷之時。近一二十年來,冬季的氣候越來越冷的厲害。
天氣寒冷,帶來的不僅是冬日裡軍事行動上的緩慢,更有從後勤丶健康丶以及一係列數也數不完的問題。
「我此番出兵,也是強違天時啊!」
西縣城外的蜀軍大營,諸葛亮站在中軍大帳外,望著天空中不斷飄下的細碎雪花丶和大營內外忙碌修建營壘的士卒們,長歎一聲感慨了起來。
長史向朗在一旁勸解道:「丞相不必為天時過分擔憂。冬日天寒,不僅我們漢軍受冷丶魏軍其實也是一樣的。」
「快到年底了,隴右五郡的魏軍定然沒有準備,如此冷的天氣下與我漢軍作戰,恐怕鬥誌丶人心隻會更加沮喪。」
雪花不斷飄落在諸葛亮的肩上和冠上,口中呼出的白氣肉眼清晰可見。天色已經越來越晚,在營中梭巡著的軍士們也開始要換班了。
此番出兵,在武都郡將大軍彙聚完全後,北上時幾乎一日未停,此時的大軍已經在西縣集結丶休整了兩丶三日了。
諸葛亮輕聲問道:「算起時間,高翔應該已經快到冀縣了吧?」
向朗應道:「稟丞相,高翔將軍率領兩千騎兵,五日前在北砑處與我大軍本部分開。按軍令來說,他北上到達洛門後,一千騎兵向東至天水郡的冀縣,一千騎兵向西麵的南安郡去。」
「路程估算的話,高翔將軍今晚差不多能到冀縣。」
諸葛亮點頭道:「叫眾將齊至中軍大帳,本相要點明日出征之將!」
「遵命。」向朗拱手應道。
大約半個時辰後,西縣附近屯駐的各將丶以及相府的官員,悉數到了中軍大帳之中。
雖然已經從漢中連續行軍了將近二十天,軍中各將丶相府各官員依然是氣勢高昂,並未顯出半點疲態來。
漢室興複丶討滅魏賊。
這句自劉備稱漢中王時就傳下來的口號,已經牢牢篆刻到了每一個蜀漢將官的心中。此時的他們行在軍中,心中充斥的更多是熱血丶宏願和大戰將至時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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