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犧牲與奇跡
包裡是沉甸甸的,遠比風見裕也交給唐澤的檔案厚的多的資料。
安室透皺了皺眉,奇怪地看了走出去的唐澤一眼,伸手稍微翻開中間的內容,然後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這是一堆案件的資料,毫無疑問,和他示意風見裕也交給唐澤的一樣,是關於殺害了萩原研二以及鬆田陣平的相關爆炸案的調查信息。
他很想直接打開翻閱,但考慮到資料本身的機密性,最終還是忍住了。
安室透將整個裝滿紙張的塑料檔案盒抽了出來,深深看向唐澤背朝這邊在門口坐定的身影。
怪不得這家夥突然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了。
唐澤畢竟還沒有表明身份,而這份調查資料,無疑是屬於怪盜團而非唐澤一個人的努力結果。
投桃報李,禮尚往來,這家夥真是一點人情都不願意欠啊。
稍微翻動之間,眼尖的安室透甚至看見了不少圖片材料,甚至包括某個人的手機信息頁麵的照片……
怪盜團的情報能力強大,誰都不能否認,但是短短幾天時間而已,能強大到這種地步,還是出乎他預料。
“你的包,忘在裡頭了。”
唐澤瞥了眼被抽走資料之後重新變得癟癟的通勤包,接過它淡定地道了一聲謝。
東京青山隊的比賽沒幾天就該到了,等到這個犯人死性不改地跑出來鬨事之後,降穀零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
提前把東西交給他,說不定還能防一手越獄啥的……
不過唐澤也沒完全把希望寄托於此就是了,按照他目前經曆過的劇情慣性,就算防住了一時,最後的結果很可能還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
對此唐澤接受度倒是還算良好——大不了就再來一次唄,怪盜團還能怕目標太多不成?開飯店的不怕大肚漢。
“過幾天就是東京青山隊的決賽了啊,選了個好日子呢。”唐澤沒頭沒腦地突然來了一句。
已經預判性地知曉怪盜團新目標定是爆炸案的案犯無疑,安室透朝回走的腳步不禁一頓。
“那也未必是壞事。”沒有回頭去看唐澤說話時的表情,安室透平淡地回答,“從某人那學來的東西,我好些日子沒機會溫習了,是該練練手了。”
這意思就是準備用鬆田陣平教會他的拆彈,讓犯人感受一下什麼叫天才的力量了。
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的唐澤忍不住笑了笑,也沒有繼續開口,隻是低下頭,慢條斯理翻起了手裡的英文文獻。
那還不好說呢,如果這次犯人依然想不開要來找點事情做,那急著給他露一手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安室透未必排的上號。
結束了溝通的安室透看唐澤沒有更多想說的了,點點頭,走回了咖啡館當中。
怪盜團的高調行動眼見著又不遠了,提前和零組的通個氣好了。
不過話說,有情報需要交換的時候,一般唐澤都會交給景光代為轉交,今天怎麼自己跑來轉遞了?
是景光也有其他事宜要忙?
唔,這家夥加入怪盜團之後,到底都在忙什麼,有時候他也忍不住心生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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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來替唐澤跑這個腿的諸伏景光,此刻正同樣站在咖啡館當中。
更準確地說,是位於現實中的波羅咖啡館位置的,降穀零的殿堂。
剛醒來還沒有自己獲得異世界導航的時候,他來這裡都是需要隊友們攜帶著過來的,現在有了自由進出的能力,他總算能獨自一個人來這裡參觀了。
不知道認知琴酒是臉盲到根本沒認出他這個死人,還是因為殿堂裡存在一個與他對應的人形,又或者是反過來,因為認出來了他曾經是蘇格蘭而默認了他的進出,隊裡唯有諸伏景光本人,來降穀零的殿堂不會遭到清潔工琴酒的針對。
他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唐澤為了避開對方,都已經特意挑選了清潔工琴酒去影廳裡的時間走進影院大廳了,結果下一秒,清潔工就又一次拖著身後那巨大的垃圾箱,麵無表情地徑直走過來,在唐澤踩過的地板上當場噴消毒劑,開始刷地板。
當時,突然從安全通道現身,一身慘白的琴酒,真的是充滿了厲鬼的氣質,讓唐澤脫口而出了一些沒聽懂的感歎,什麼“真就白血球啊”“認知女鬼還在追我”之類的怪話。
提前領略過唐澤的惡趣味,也聽隊友們委婉地提到過唐澤怪話很多的諸伏景光隻是疑惑了幾秒鐘,就不再思考對方的奇怪口癖了。
……所以唐澤在組織裡到底都給琴酒留下了什麼樣的印象,以至於隻是攜帶了一部分形象的無意識哨兵,都能針對他到這個程度啊。
“客人,為什麼不進去參觀?坐在門口盯著我乾什麼。”被諸伏景光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的認知鬆田陣平摸了摸後脖頸子,滿臉奇怪。
稍微預習一下看見一個活生生的鬆田陣平是什麼樣的體驗,以免過些日子被突然鑽出來的同學嚇一跳。
心裡如此腹誹著的諸伏景光,很快拿出了手機,不由分說地衝著認知鬆田陣平拍了幾張照,嘴裡說著:“沒什麼,我來做點取材。”
“……怎麼電影院的工作人員也有需要配合合影的時候。”認知鬆田陣平壓了壓頭頂的蓋帽,不太適應地躲了躲閃光燈,“要拍照取材的話,道具展示區那邊更適合一點吧。”
那當然是因為正常的陰影不能帶著手機,電影院中存在具體形象的認知人偶們更不會有。
“嗯,是有這個打算。”拍到了足夠素材的諸伏景光衝對方笑了笑,將這些照片歸檔新建的相冊當中,與臉上毫無笑意,身穿警服,平淡地目視前方的證件照放在了一處。
看來,萩原犧牲之後,zero與鬆田相處的時間同樣不多,或者說,他潛意識中也認為,這個時期的鬆田陣平表現出的尖銳與漠然絕非對方的本性,他對鬆田性格的認知,還停留在警校時期。
不過這倒也是件好事情,查看過唐澤從佐藤美和子等搜查一課與他共事過的同僚們口中問出的情報,諸伏景光覺得,看見鬆田陣平依然自信傲氣,卻少了許多笑容的樣子,zero的心情一定很難好起來。
走進影院裡的時候,諸伏景光正巧看見萩原研二繞著道具展示區域,正在忙忙碌碌地整理著東西,朝展櫃中擺放新的物品。
諸伏景光走近細看,正看見萩原研二小心地將一部手機放進玻璃展示櫃當中,鎖好櫃門。
好巧不巧的,就挨在諸伏景光那部碎裂的手機邊。
傾斜了一定的角度,為了方便參觀者觀看的手機屏幕亮著,沒有顯示其他內容,而是停留在了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頁麵上。毫無疑問,這就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將信息發送給了佐藤美和子的鬆田陣平的那部手機了。
“已經開始看資料內容了啊,零這家夥真是一刻都閒不下來。”看了看時間的諸伏景光不由失笑。
“嗯?是在叫我嗎?”就在諸伏景光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拍攝新出現的物品時,降穀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過頭,對上了陰影降穀零金色的雙眼。
“……在誇你的電影院運營的不錯。”諸伏景光衝他笑了笑,再次看向道具的區域,“是有什麼新電影上映了嗎,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邊有新的東西添上來。”
電影院中本來就存在一個他的影子,現在依然站立在不遠處的櫃台裡,任勞任怨擔當著售票員的角色,說實在的,諸伏景光其實不太清楚自己在陰影降穀零這邊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但看對方一副也不認識進門來的唐澤本人,卻好像對他們默認印象都不錯的樣子,諸伏景光索性聽之任之,隻把對方單純當作這家電影院的老板去看了。
也許真的存在這樣的一個世界,沒有那麼多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大家隻是尋常地結識,成為朋友……
既然這是降穀零意識中的樣子,那麼他就當作這個始終掛著笑容的家夥,就是降穀零真正的內在本性吧。
“是啊,畢竟是用於紀念的東西,都很稀有。得到了一些新的,我就會在第一時間把它補充在這裡。怎麼樣,都是充滿故事的物品吧?”陰影降穀零看向道具區域,彎起眼睛笑了笑,“想要弄來這麼多,我也是很辛苦的。”
諸伏景光拍攝的手微微一頓。
他們當中唯一堅持到了現在的降穀零,要在艱難辛苦的臥底工作之餘,消化掉友人們接連犧牲的噩耗,還要儘己所能,了解事件的真相,將這些屬於故去者的碎片一一珍藏在回憶的最深處……
這家夥,這些年真是絲毫不放過自己啊。
“確實都是很重要的東西。不過,不考慮撤掉其中一部分嗎?”諸伏景光思索了片刻,總算找到了一些較為準確的比喻,“畢竟裡頭的某些東西,現在已經不再是遺憾之物了。”
比如掛在那裡的吉他,比如放在櫥窗中的手機,還有那套怎麼看都像是自己死亡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
唐澤和怪盜團的諸位努力地將他拉回人世,還在馬不停蹄地一步步努力想要拉回所有犧牲之人,說到底,都是為了zero本人。
唐澤或許很欣賞他們每個人,也似乎對他們這些犧牲在工作崗位上的警察們具備天然的好感,但他做出現在的決定,按部就班推行到今天,還是因為降穀零。
現如今,他都已經真的回到了這個世界,zero如果還陷入在遺憾與惋惜的過去當中,那就與怪盜團這麼做的初衷相悖了。
“你是說,與你有關的那些部分嗎?”陰影降穀零突然眯了眯眼睛,一種隱約的波動擴散了一下,仿佛是現實當中的他,突然與這個陰影的自己意識相連了一般,“不,我會一直留著它們的。”
“因為很難相信奇跡的來臨嗎?”諸伏景光靜靜看著他的表情,“即便我已經再次站在了你麵前?”
“……那倒不會。”降穀零上前兩步,輕輕拍撫著麵前的櫃台玻璃,隔著潔淨如新的台麵看向了其中的手機,“雖然年紀馬上就要到30歲了,但我從來都是個相信奇跡的人,或者說,我相信‘人定勝天’,相信沒有扭轉不了的命運。”
諸伏景光繼續凝視著他,沒有反駁。
降穀零當然是這種人。
要是不相信奇跡,不相信自己,那麼多次身處絕境的他,又要如何在無數不可能當中,不服輸、不信命地爭取勝利呢?
“但是我不能因為從天而降的奇跡,就忘記掉這些犧牲,忘記所有人的離去。奇跡不是常態,可犧牲確實是。如果因為命運的垂憐而輕忽犧牲本身,那才是真的不應該吧?”垂眼看著櫃台當中老舊的按鍵機,陰影降穀零隔空撫摸了兩下屏幕上的文字,微笑起來。
諸伏景光微微一愣。
“當然,我還是要感謝奇跡的。過了這麼些天,我始終沒辦法開口說出這句話……所以,替我謝謝他吧。”陰影降穀零頭也沒抬地說。
是啊,畢竟唐澤到現在都還在掙紮,堅決不肯當麵坦言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到底用這個身份做了多少事情,以至於現實中的零,根本沒有機會向唐澤說這句謝謝。
“你們都會回來嗎?你們所有人。”陰影降穀零看向諸伏景光。
這或許,是從諸伏景光複活至今,降穀零始終藏在心中,隱含希冀,卻沒能問出口的問題。
諸伏景光同樣笑了起來。
哪怕知道這句話很難傳達給現實中的對方,由於殿堂存在本身的奇妙玄學,說不定這句話也很難被麵前的陰影記住,他還是鄭重其事地承諾。
“……當然,我們當然都會回來,你從來不是獨自一人,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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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啊,榎本小姐,怎麼了?”回過神的安室透看向呼喚自己的同事。
整理著身上圍裙的榎本梓歪了歪頭,揶揄地說:“這兩天,安室先生很喜歡發呆呢,而且發呆的時候還總是在笑。怎麼了,是戀愛了嗎?還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沒有,隻是心情不錯。至於原因的話,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我懂我懂,就是,走出門突然覺得天氣很不錯,所以心情很開闊的那種感覺嗎?”
“嗯,差不多吧。”
“那挺好的,安室先生有時候就是感覺有點緊繃繃的,放鬆一些更好。這樣的話,說不定反倒會有好運哦?”
“借伱吉言了,榎本小姐。”
安室透朝榎本梓溫和地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店門的方向。
拉扯著五個小學生的唐澤,正在麻利的將鬨騰的小鬼們往車上塞。
可能是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的原因,唐澤臉上那無可奈何的微笑都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溫暖和煦。
今天,就是東京青山隊的決賽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