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殿堂-救贖的教堂
離開洗手間之後,風戶京介走在一片安靜的走廊上,不住警惕地左右望著。
為什麼明明回廊與兩邊的耳堂上都空無一人?是因為現在不是開放時間的原因?
可既然如此的話,為什麼回廊上的燈光全都這麼明亮……
從進入那間手術室開始遭遇到的詭異場景正在不停衝擊著他的認知,風戶京介努力想要鎮定住心神,從反複變換的場景當中找出逃生的道路,或者所謂的“考驗”究竟是什麼。
然而頻繁變動的環境,以及邏輯怪異的場景切換,正在令他控製不住焦躁,思緒不斷跑偏。
自己確實,是挾持著唐澤昭進入了遊樂園的鬼屋,如果說明智吾郎出現的那間手術室還可以說是利用了鬼屋原本的布置,隨後出現的醫院手術區,以及這個愈發詭異的教堂……
這是什麼東西,幻覺嗎,他在展示那個組織在認知方麵的影響能力嗎?
這個問題,其實沒什麼複雜的。
“雖然說,我一直知道leader你會有很多天馬行空的奇怪想法,但是這麼大膽的設想,居然能成功實現,還是非常出人意料。”
站在安全屋當中,透過諾亞提前搭建好的視角監視著風戶京介的行動,星川輝踩踏了兩下腳下的手術室地麵,不免感慨。
“很簡單的邏輯問題。”撐著下巴看著監視器,唐澤隨口說著,“你是不是忘記了,因為特殊的存在形式,雖然身為殿堂主的陰影諾亞方舟,已經作為秘寶被我們‘偷出’,但他的殿堂依舊存在,並且依舊擁有著遊戲空間的特性。那,讓ark照著風戶京介的殿堂,搭建一個完全一致的空間,其實難度並不大。”
分心操縱著監視器的諾亞點了點頭:“截流其他殿堂的信息流,在我的空間裡空出一段新的接口搭建,然後將它設置為特殊的入口……確實是很簡單的事。”
關於這個部分,是當初的全息遊戲帶給唐澤的靈感。
既然諾亞方舟能夠截流到金穀裕之的殿堂信息,用在遊戲場景的搭建當中,那麼縫一個風戶京介殿堂裡的房間,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吧?
在確定風戶京介的殿堂對應現實中的米花藥師野醫院之後,那個他絕對掌控薄弱,會與現實世界的場景完全重合的位置,唐澤想都沒想都確認了。
一定是手術室嘛,還能是哪裡?
對因為一場緊急手術而遭遇暗算,永遠斷絕了外科之路的風戶京介來說,手術室,在他的意識當中必定是不願意去觸碰,不願意去接近的地方。
所以,手術室就成了唐澤選定好的,用於做中間轉移和傳送的特殊位置。
遊樂園鬼屋的特殊性質,會讓風戶京介無法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地點發生的轉換,所以在恰當的時機,將他送到早就準備好的諾亞的空間當中,然後借由諾亞的空間,真正地傳送進風戶京介自己的殿堂相應的位置。
除了他們這幾個動不動出入認知世界的怪盜能察覺到兩次轉移中間的端倪,風戶京介這種麻瓜,配合上明智吾郎的出現與不斷施加的精神壓迫,是根本不會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了的。
“他快要找到回廊的出口了。”最熟悉這個場景,負責了全程勘測的淺井成實觀察著風戶京介的動向,給出了準確的判斷,“估計馬上就會看見排隊的陰影了。”
“嗯,是差不多了。”比照著自己界麵上的地圖,唐澤點了點頭,“走吧,他估計很快,就能看見‘自己的傑作’了。”
已經提前見過場景的幾個人交換著眼神,又同時看向了唐澤的背影。
“怎麼啦?”察覺到身後隊友們複雜的視線,唐澤回過頭,看了看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我知道那邊的場麵很離譜,有心理準備的。我都不擔心,你們怕什麼?”
“真不知道該說你這個,叫心理承受能力強呢,還是叫什麼……”按了按太陽穴,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走進這個殿堂時的心情,淺井成實搖了搖頭。
而此時,有人正在切實感受到淺井成實接受過的衝擊。
穿過耳堂,走進教堂主體當中的風戶京介,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睛正在越瞪越大。
與他想象中因為沒有開放而一片空曠的場麵不同,禮拜堂的門前排著一條長龍。
身穿著黑白二色正裝的賓客們,正排成一條長龍,靜默地等待著進入廳中。
他們有些人穿著籠罩了全身的鬥篷,看不見麵容,有些則露出了麵目。
——每一張能看見的臉,風戶京介都很熟悉。
“全都是,學派裡的人嗎?”粗略辨認了幾個,風戶京介就感覺到自己握緊的掌心正在出汗。
這是怎麼做到的,他們調查了學派相關的背景?
不,似乎不需要這麼做,身為讚助人的他們,也許本來就是一直在關注他們的,不需要什麼額外的助力。
那他們今天都聚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那個組織的人,將自己放進了一場學派的秘密集會當中嗎?
觀察了好一會兒,見排隊的人都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風戶京介咬了咬牙,慢慢靠近了隊尾,湊近了他較為熟悉的一個成員。
“原田先生,你們這是在乾什麼……”他壓低了聲音,問著前方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人。
這個家夥是他在學派裡交流的還算多的一個同行,是他離開之後,東都大學附屬醫院心療科新晉的一名主治醫師,和他在很多問題上理念不謀而合,偶有郵件往來。
居然會出現通知到原田,而不通知他的情況……
“你都來排隊了,你還問我為什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原田看傻子一樣回過頭,看了風戶京介一眼,“當然是為了聖餐啊。今天是聖餐日。如果你對主沒有什麼感恩之心,那就不必前來了。”
“聖餐……?”風戶京介皺起眉。
那種詠唱聖歌,然後由神甫分發葡萄酒和聖餅的聖餐儀式嗎?
他還待要說什麼,隊伍向前前進了幾步。
顧不上嘴邊的問題,風戶京介跟在隊伍的末尾,踩著紅色的地毯,朝前追趕了幾步。
這一移動,他才注意到了腳下傳來的細微水聲,踩踏液體發出的動靜,伴隨著整個隊列的前行,在每個人的腳底發出了細小而黏膩的噗嗤聲。
愣了愣神,風戶京介低下頭觀察。
葉片型的教堂花窗將正午熾熱的陽光分割得五色繽紛,他向前走的兩步,正巧從陰影裡踏入了陽光的映照,也就借此看清了他腳下的情況。
地麵上,在兩條鑲嵌的金屬飾條中間,那條深紅色的地麵,並不是他以為的常見的紅色地毯。
那是一層一指深的紅色液體,輕輕淹沒了他靴子的鞋底,映出了他模糊的臉。
以他數年的外科經曆做擔保,風戶京介可以斷言——
這是血液,新鮮的血液。
剛剛從鮮活的身體當中流淌而出,沒有凝結分毫的血液。
嗅著鼻端細微的腥氣,風戶京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順著隊列的方向,朝著前方的禮拜堂眺望。
唱詩班的聲音在穹頂下回蕩著,黑衣的神父嘴中念誦祝福的禱詞,將一小杯紅色的液體與一片潔白的片狀物放在每一個信徒手中。
遞送完之後,他就會走回布道台上,重新從十字架上取下新的聖餐,再走下台來。
他不斷重複這個動作,不厭其煩,臉上帶著一種狂熱之情,仿佛自己的信仰在這套重複的動作當中得到了某種慰藉。
隨著隊伍中的人一一領取到東西,在兩側的長椅上落座,風戶京介終於看清了台上的一切。
如舞台一般,高於座椅許多的布道台後方,巨大的十字架從頂上垂下,懸吊在那裡。
十字架的中央,一個身上隻簡單圍著布巾的人,被釘住了手腳,固定在其上。
他的臉與四肢,除卻被鐵釘刺穿的部分,都完好無損,讓人一眼就能確定他的身份——這是唐澤昭。
然而他從脖頸開始,整個身體完全被剖開、割裂,像在被屠宰中的牲畜,已經缺損了的內臟就這樣暴露在空氣當中。
鮮血,不斷地從他被剖開的腹腔,向下汩汩流淌,流過布道台潔白的台階,流過岩質的地麵,落進凹槽當中,一直流到風戶京介的腳下,組成了那條鮮血的地毯。
……他甚至還是活著的。
看清了唐澤昭輕輕顫動的眼皮,以及胸腔當中,仍在不斷泵動的心臟,風戶京介感到了胃部一陣緊縮,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抑製住那種反胃感。
往複與隊伍與台上的神父,他正在做的動作,也隨著一點點的靠近,完全落入風戶京介眼中。
他不斷拿起空杯,從唐澤昭的血流中接取,又拿起一邊的手術刀,小心的、動作緩慢地,自那缺損的臟器上,削下薄薄的一片,然後將它放入聖水中清洗,然後拿著又一杯液體與潔白的餅片,麵帶慈祥微笑地走下台來。
這一回,風戶京介也看清了這位黑衣神父的臉。
金色的眼睛稍顯詭譎,身上整潔的神袍也萬分陌生,但那張臉,無疑是屬於風戶京介自己的臉。
————
“啊——”
聽見這聲恐懼又驚駭的慘叫,一邊走一邊研究著地上血地毯的唐澤,有趣地向前看了一眼。
“好像,他已經看見他自己了。”眯起眼笑了笑,唐澤不無惡劣地說,“好像不是很喜歡自己的作品啊,很失望的樣子。”
“可能這就叫作,變態到自己都難以忍受吧。”星川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就算他充分理解這個場景當中的宗教寓意,該產生的厭惡與憤怒,也是一點沒少。
“明明風戶京介也不是基督教徒,殿堂居然會如此具備宗教含義……聯想到他在舉辦婚禮的教堂裡試圖殺人的問題,更有意思了。”由於最方便混進醫院當中,往來了數次的淺井成實已經過了那個情緒化的階段,煞有介事地評價道。
“這應該是因為我爹的那個理論,在事實上成了救贖他精神的宗教吧。至於聖餐這個嘛……”唐澤嘖嘖了兩聲,“也許,這就是特彆符合他心目中‘唐澤昭的用法’的實際場景了。”
這風戶京介也是的,有本事在心裡比喻,有本事彆亂叫啊?
你看給你自己嚇的,大驚小怪。
“基督用他的體與血,化作麵餅與葡萄酒,將自己賜予信徒,作為‘神糧’。”宮野明美冷靜地分析著,“而有權利祝聖聖體的,隻有領受神品的司鐸。這風戶京介,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就是他最強的能力了。我都懷疑,作為一個反社會人格,他會產生殿堂的原因和他手裡的罪惡沒什麼關係,可能單純就是一種自以為是帶來的人格扭曲。他實在是個會給自己找麵的家夥。”唐澤攤了攤手,“哪怕我都一再強調過了,他這會兒指不定還覺得,這場麵是組織專門為他一個人設置的考核呢。真把自己當回事啊。”
雖然在自戀方麵,風戶京介在這個世界很難排的上號,但是在自作多情這個領域,他還是有權占領一席之地的。
“我們再不快一點的話,那些個不友善的陰影怕是會把這個‘不敬神靈’的家夥撕成碎片了。”淺井成實和善地提醒道。
“你說的對。”唐澤點頭稱是,腳下向前的步伐,卻變得更慢了一點,充分表明了自己真的不想救,隻想看這種傻叉去死的心情。
他甚至分心拿出手機,小心地點開了郵箱。
幾乎是點亮屏幕的一瞬間,狂湧而來的消息就讓他的手機好一陣響動,都快發熱了。
“咳嗯……”隻簡單看了兩條,唐澤就若無其事地收起了手機,清清嗓子,“我們還是快點去看看風戶京介吧。戲還沒唱完呢,人彆給弄死在這了。”
————
“嘔……”
實在克製不住那種反胃感,風戶京介顫抖的手再也抓不住遞過來的葡萄酒與聖餅,兩樣東西在下一瞬間,落進了他腳邊的血泊裡。
這聲不大的動靜,像給整個場景按下了暫停鍵。
詠歎的唱詩停了下來,司鐸嘴中的聖典停了下來,就連不斷流下噴湧的血泉,都停止了下來。
“……不敬的罪人。”像是根本沒認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陰影風戶京介維持著司鐸的儀態,俯視著跌坐在地上的另一個自己。
“你既然不尊重主,為什麼要踏進來?”看著狼狽不已跌倒在血泊當中的風戶京介,司鐸風戶深深皺起了眉,“在儀式開始前,你應當先向我虔誠地懺悔,然後按照罪責的深淺,齋戒數日,才能走進來接受聖餐……既然做不到,你深重的罪孽就不配由主來替你承擔。”
“主……”風戶京介擦了一把臉上腥氣撲鼻的、熱騰騰的血液,看帶著一些恐懼地看向了布道台後方的巨大花窗。
一左一右,身穿神話人物般的長袍,表情苦痛又悲憫的唐澤一川與唐澤蕾歐娜,被繪畫在巨大的花窗上,立在正前方,明亮的烈日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兩側的長椅上,落在一個個信徒的麵容當中,仿若被這些人分割成了無數碎片一般。
正當中,奄奄一息,閉目懸掛在那裡的唐澤昭,也伴隨著司鐸風戶的這句話,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無機質的,金燦燦的眼睛,下一個瞬間,就鎖定在了風戶京介身上。
“你不尊重主,你不尊重聖子為我等罪人而流的血,你不配踏入這裡。”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司鐸風戶,口中吐出了雷霆般的宣告,“將不敬的罪人驅逐出去。”
這下,不止是十字架上的唐澤昭,連帶整個教堂當中的雕像,以及兩側長椅上的信徒,都安靜地站起了身,直直看向風戶京介。
“驅逐出去。”唐澤昭開口說。
“驅逐出去。”司鐸風戶開口說。
“驅逐出去!”所有的人都開口說。
玻璃的破碎聲傳來,麵目被金色的麵具覆蓋住的唐澤一川與唐澤蕾歐娜,從花窗上走了下來,足有四五米高的、雕塑一般的人形,直接朝著癱坐在地上的風戶京介身上,踩了下去。
“救命,救命——!”真正的攻擊襲來,被場景震懾住了的風戶京介連滾帶爬地站起了身,再也顧不得滿頭滿臉狼狽萬分的痕跡,踩著血泊組成的地毯,回過神向著來的方向奮力奔跑著。
這是什麼鬼東西,什麼鬼地方?!
這也是幻覺嗎,和他今天在遊樂園中看見的幻覺一樣嗎?所以,全程都是那個組織,在不斷壓迫他的精神?!
心中努力想要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風戶京介還是本能地在向前狂奔著。
強烈的危機與恐懼感讓他不敢停下腳步,隻能狼狽地使勁跑動,試圖逃離這個怪異的教堂。
沒有人阻止他的動作,就連那兩尊高大的神像都是。
他就那樣向前奔跑著,逃亡著,本能驅使向前著。
直到,他的腳踝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拉扯感。
風戶京介呆了呆,低頭向自己的腳邊看去。
一雙修長的手,從血泊中探出,沾滿了猩紅色澤,死死扯住了他為了追擊受害者而準備好的厚實的靴子。
“風戶醫生……”唐澤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不是要救我嗎?為什麼,要跑呢?”
嗯,新增比昨天還慘,不出意外是撲了
湊合過吧,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