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伯特當然不在乎魯特突然轉移的話題……或者說,他倆都明白魯特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否則,一隻老鷹而已,就算魯特真的對這種奇物的製造方式感興趣,他也完全可以等到自己的魔法塔建成以後再說。
但,對於魯特來說,最好的時機也就是今天晚上了。
他本來就是個對這些東西非常感興趣的人設,所以,如果半夜時分,思索不出緣由,那忍不住直接來找吉爾伯特谘詢,自然順理成章。
正好,他還有個不錯的借口:雖然愛斯琳和吉爾伯特和解了,但在這件事上,吉爾伯特還是吃了虧。
愛斯琳給的戒指,雖然資源豐富,但如果考慮到之後的發展……到了七環以後,還蹲在魔法塔裡自我禁閉,並不是什麼好事。
法師需要對世界有自己的認知,並且對自己這個認知確信不疑以後,才能找到自己的法則之路。
真的能走到八環的存在,基本上對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認識,即使是錯誤的認識,但隻要他自己相信,世界也給予了反饋,那就能和法則共鳴……隻是和他自己想的法則不是一回事兒而已。
很多不怎麼出門的法師卻仍然能找到自己的路……即使是羊腸小道吧,那也是路,都是因為魔法塔裡那種雖然有點畸形,但也算是一個小社會的人文環境。
所以,吉爾伯特在七環以後還被安排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的確對他來說,是件影響他未來的大事。
是多少資源都無法彌補的缺失。
雖然吉爾伯特也可以選擇自己去魯特的大魔法塔裡待著,但,明明蹲在自己的房間裡就能觀察到的情景,卻非得讓一個法師依靠彆人才能獲得……即使是自己的老師,也有很多人並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欠人情分。
無論吉爾伯特之後怎麼選擇,都是他的麻煩。
魯特會想要再彌補一下自己的愛徒也很正常……畢竟,也是他自己出現了缺漏。
但其實希爾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犯這個錯誤:如果是以前的愛斯琳,絕對不會在這種大事上自作主張。
而如果是‘愛斯琳’,她就不會去找一個和她未來沒什麼交集可能的七環法師的麻煩。
隻有現在這個混合體,才會搞出這種事兒。
的確,愛斯琳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知會魯特,她還在。
但,她並不是隻有對付吉爾伯特這個方法……甚至這個方法反而是最讓她費心費力的。
不過希爾卻似乎能想到一點愛斯琳總是想要對他下手的原因,除了愛斯琳本身和吉爾伯特的恩怨情仇以外,像是格萊西雅那種全靠本能活著的家夥,對希爾,或者說吉爾伯特這樣的氣運之子,總是會有所警覺的。
他倆中間的任何一個,被格萊西雅的靈魂碎片遇到,都會被折騰。
就像當年托瑞爾的黑杖,莫名其妙的對希爾下手,然後就被希爾反手拍了……如果隻看結果,希爾的確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甚至是致命的麻煩。
因果這玩意兒,有時候,連掌管命運的神明都看不懂。
唯一還好的是,現在站在這裡的是強大的七環法師吉爾伯特,而不是勉強成為正式法師,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背負一身血債的拉塞爾。
逼到絕路的人才會選擇劍走偏鋒,而現在的小少年,卻正高興的對著幾個傀儡嘀嘀咕咕,安排他們挖地基裝鋼板呢!
這個世界的地基,尤其是能夠承受魔法塔重量的地基可不容易挖……要是沒有傀儡,那就隻能讓法師學徒們自己拎著鐵鍬上了。
不過魯特的學生,就算再差,基本上也都有那麼幾個傀儡。
希爾雖然用費利斯作為借口將那幾個傀儡全都留在黒迷之塔了,但其他人可不會浪費那麼珍貴的物資。
最重要的是,魯特要不是今天就過來找吉爾伯特,那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就真的沒有什麼理由放棄自己的魔法塔,跑來安撫一個學生,即使他對那個學生的老鷹很感興趣。
時機,本來就是稍縱即逝的。
不過希爾伯特不覺得魯特會浪費這個時機。
所以,他才會燒起這支鼠尾草蠟燭……希爾自己肯定不會用這玩意兒做蠟燭,而吉爾伯特的存貨裡,鼠尾草是最少的。
很明顯,他以前也用過。
這東西對那個時期,因為精神海的震蕩,心情煩躁到想要殺人的他來說,應該有點用處。
隻是,這藥性太過微弱,估計很快就對他的毛病失去了效果。
希爾伯特捏著自己的珠串,輕聲地開口:“身體不太好的時候,海納爾森家族送來了很多可以平複情緒,安撫精神海的東西。
都是一些看起來沒什麼法力波動,但卻對法師有一點作用的普通物品……老師應該知道的,在很早以前,這都是學徒就能做出來的東西。
當然,來自防禦之塔。
我以前,也不會當眾用這些標誌性的東西……前麵愛斯琳來的時候,我燒的就是桂花香薰蠟燭。
除了防禦之塔,還有哪裡會有桂花樹叢呢!
隻可惜,現在都已經滅絕了。
以前嘛~我不太願意讓人把我和防禦之塔扯到一塊兒……海納爾森家族為了過去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嗎?
但現在,既然有人非得把那些過去掀出來,我也犯不著藏。
再說,也沒那個必要。
對嗎?老師。”
魯特輕輕地點了點頭:“當然,你現在是我的學生,是黒迷之塔的人。
海納爾森家族,也隻是黒迷之塔的附屬家族。
彆的……那些往事如果真的要計較,西雅之塔估計得把全世界都滅絕了才行。”
他的話語很冷硬,顯然也對那位理查德·德裡福斯非常不滿。
“佩特,已經承諾會把這件事解決掉,羅塞羅和麥卡也說了會幫忙。
你不用擔心……”魯特輕聲地安撫著自己的學生。
“謝謝老師。”希爾伯特掏出一個小銀盒,“老師好像很喜歡鼠尾草的味道,不過,這些蠟燭的模樣都差不多,味道在沒有點燃之前也都被封住了,我也分辨不出來。
反正也隻有這些了……老師不用著急拒絕,我本來也隻是為了出口氣才燒這玩意兒的。
再說,這味道也太淡了,我其實不喜歡。”
然後他忍不住低下頭,捏著自己的手鏈,語氣惆悵地說:“而且,這味道,真的會讓我想起,那些隻能自己掙紮、自己瘋狂的過去。
過了今天,我肯定也不會再用了。”
魯特伸手接過小銀盒,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希爾伯特的背:“那好,我的確挺喜歡這個蠟燭的味道。
吉爾伯特,你的未來一定會很美好的,不要再沉溺於過去的痛苦。”
“知道了,老師。”
目送達成所願的魯特離開,希爾伯特這才微微一跳,一臉憂鬱的走進了自己的黑色飛行器……今天的戲碼,可算演完了。
那個,一肚子疑心病的魯特,這下總該相信他還是那個吉爾伯特了吧?
竟然真的懷疑他了,就因為一隻傀儡飛鷹……啊,可能也是因為他的黑色飛行器?
甚至,他還可能想起了這段時間,吉爾伯特一直沒有喊過他老師。
希爾伯特雖然在人情世故上有點薄弱,但對人心還是很容易看得清的……就是得當麵看。
幸好他早有準備。
摸著手上的手鏈……最大的那顆貓眼石上,鑲嵌的小碎鑽在燈光下閃爍著明媚的光輝,將中間那條光帶映襯得分外鮮明。
——
“老師,伱回來啦~”將自己的大紅色飛行器直接落在魯特飛行器左下方的愛斯琳,同樣姿態優雅的坐在了飛行器頂部,看到魯特回來,才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你怎麼也這麼坐?”魯特有點納悶。
“吉爾伯特人雖然不咋地,但挺會找地方待著。”愛斯琳笑眯眯地回答,“這裡,可以讓我直接看到地下的動靜。”
兩個飛行器前方,那個巨大的地洞裡,嗡嗡的機械轟鳴聲隱隱約約的傳了上來。
她和奧利瓦肯定是要先幫魯特把大魔法塔建好,然後再去弄自己的……他倆作為魯特的副手,有很多工作都需要和大魔法塔的法陣相連才能進行。
所以,必須等魯特最後確定好自己的法陣類型以後,才能按照需求打造自己的小家。
魯特搖了搖頭:“你最近情緒不太穩定,我呢……也不想問為什麼。
有些事情,隻能靠你自己把握。
隻要你還把自己當成我的學生,在你沒有做出傷害黒迷之塔的事情之前,我也不會因為你的不正常,而……
唉~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輕輕地一揮手,也坐到了自己的飛行器頂部,然後從自己的戒指裡翻出了一個紫金色的燭台,按上了一根香薰蠟燭點燃。
幾縷輕煙慢慢地四散而去。
愛斯琳好奇地看過去:“嗯?這是什麼味道啊?老師。
雖然是甜甜的香氣,但有種,清冷的感覺。”
“應該是積雪草。”魯特漫不經心的說,“以前,防禦之塔的特產,一種可以讓人頭昏腦漲的時候,清醒一點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