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爾非常震驚。
他當然知道吉爾伯特的現狀不太好……但絕對不是這樣的不好。
精神海震蕩的確很痛苦,他當初也不是沒有試過,但畢竟距離目標太遙遠,他感受到了那種難受以後就徹底放棄了。
但精神的難受隻是會讓人身體不舒服,可能麵色不好,白發蒼蒼,但在元素的滋養之下,身體不會變的太差。
法師,拉塞爾隻知道在非常遙遠的大陸一角有一個死靈之塔,那裡才會出現這種除了皮隻有骨頭的人。
畢竟那皮對他們來說和一件衣服差不多。
能把自己折磨成這樣,隻能證明吉爾伯特早就在死亡邊緣痛苦掙紮了……隻是為了家族一直不願意放棄那一口氣。
怪不得烏爾裡希總是那麼患得患失。
他明白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吉爾伯特的堅持而得到的,他也的確舍不得放棄這些東西,但每次隻有他才能見到的吉爾伯特,卻總是在考驗他的良心。
而烏爾裡希偏偏又是個有良心的人。
說實話,拉塞爾覺得家族的那些人其實多少心裡也有點數的,所以才從來沒有人和烏爾裡希爭奪這個見家族最大的指望的後盾的機會。
畢竟烏爾裡希明顯希望有人能跟他分擔這個重任。
可惜,誰都明白,除了烏爾裡希,沒有人能讓吉爾伯特感覺到家族的愛。
吉爾伯特也的確為了家族付出了可怕的代價。
這已經不是更改什麼標準符文就能掙紮出來的痛苦。
“烏爾裡希……你先走吧……這兩個都留在我這裡就行。”吉爾伯特輕輕抬眼看了一眼,就用虛弱的聲音開口,“真是……個……好消息,在這個時候,還有個正式學徒。
剩下的這姑娘也不錯,而且正合適,有個能交錢的人才好。
不需要多說什麼了……等下會有人來給他們登記。
該給出去的,放在門邊的櫃子上就好。”
烏爾裡希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拉塞爾,竟然真的一聲不吭的選擇了離開。
“烏爾裡希總是這麼傻。”吉爾伯特稍稍振作了一點精神……看來拉塞爾和卡朋特的出現的確讓他起了點興致,“不過,他也算是信任你,是,叫拉塞爾,對吧?”
“是的,吉爾伯特法師。”拉塞爾表現得有點緊張。
“嗯,的確是個聰明孩子。”吉爾伯特感覺到了他明麵上的緊張和暗地裡的沉穩,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
“吉爾伯特法師,我是負責管理學徒的米拉特·維斯特,來給海納爾森家族的新學徒登記。”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吉爾伯特對著拉塞爾輕輕抬了抬下巴,手指輕輕一揮,身前垂下了一層厚厚的簾幔。
拉塞爾迅速轉身,開門迎接了那位一臉審視表情的中年法師。
“維斯特法師,您好。我是拉塞爾·海納爾森,這是我的妹妹卡朋特。
卡朋特準備提前入學,請您多關照。
這是她的學費。”
維斯特有點詫異,他的確聽說海納爾森家族送進來的學徒似乎不算太差,但沒人告訴他這裡麵竟然還有個正式學徒!
怪不得海納爾森家族這段時間表現得如此鎮定……也是,他們能出一個吉爾伯特,就肯定能出一個差不多的。
而黒迷之塔,能收到正式學徒就不錯了,當然不會像其他魔法塔那麼挑。
根本用不著拚命表現。
維斯特咽下快到嘴邊的那口氣……然而,他們的預計可能要出問題了,連海納爾森家族都有一個正式學徒送來,那,很可能大部分家族都是一個正式帶一個預備。
這樣的話,資源,還是有點緊張啊!
可正式學徒對他們來說也很重要。
黒迷之塔當然不是指望這些學徒裡麵會不會有一個成為可以召喚隕石的大法師……就算有,也來不及了。
但有沒有足夠的後備力量,卻關係到他們最後能投靠到哪裡。
即使西雅之塔肯定不會放棄他們,但進入西雅還是被送到西雅的某些關係比較親密的魔法塔,區彆還是很大的。
維斯特的心情有點複雜,所以他也就簡簡單單的收下了來自海納爾森的家族貢獻,給兩個吉爾伯特認下的學徒登記好名錄,就低聲道彆離開了……走之前看了一眼那厚厚的簾幕,心裡充滿了怪異的情緒:其實黑迷之塔的人當然都猜得出來這位法師命不久矣的現實。
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熬到什麼時候。
雖然很多人都對吉爾伯特所占據的這塊獨立又安靜的區域有點覬覦,畢竟這當初就是吉爾伯特的老師,也就是黑迷之塔的三大塔主之一的弗烈茲·魯特在把他收進魔法塔前給出的承諾:隻要吉爾伯特能夠在10年之內成為正式法師,這裡就永遠屬於他和他的學生。
雖然沒人知道為什麼,可另外兩個塔主根本沒反對,那就證明吉爾伯特夠資格……無論他是付出了資源還是知識,總歸是物有所值。
可後來的吉爾伯特根本不可能收什麼學生,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那點精力也都花在家族身上了。
所以很多人都在等著他熬不住了,然後自然的將這個被出身於貴族家庭,很有點欣賞水平的吉爾伯特打造的很舒適的地方收到自己手裡。
沒想到在最後的階段,海納爾森家族竟然蹦達出來了一個正式學徒!
怪不得有傳聞說吉爾伯特打算吃下精神力藥劑,他竟然真的熬到了家族後繼有人的這一天!
幸好目前的狀況,已經沒有幾個人還在想什麼以後了……大家的以後無論在哪裡,總歸不會是黑迷之塔。
否則的話,這孩子說不定會遇到點什麼。
當然沒有人會對他下什麼黑手……但適當的追捧或者恰如其分的壓製,就足以讓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失去平衡。
沒法在吉爾伯特去世之前成為正式法師,這小子自然隻能帶著他龐大的遺產投入某位籌謀已久的大法師懷抱。
在管理學徒這個職位上經營多年,維斯特當然看到了很多,所以他難得的對一個學徒露出了微笑:“好好努力吧!吉爾伯特法師等了你很久。”
拉塞爾敏銳的察覺到了那點善意……雖然和真正的善意有點微妙的不同,但他還是飛快的抓住了:“我會的!謝謝您!維斯特先生。”
關上大門的拉塞爾,回頭就看到了已經被拉起的帷幔。
吉爾伯特的笑聲微小而虛弱:“表現得不錯,但不能當真。”
“並不是什麼正向的情感。”卡朋特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吉爾伯特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這姑娘似乎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才會主動表現自己。
看著拉塞爾不動聲色卻溫柔的望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吉爾伯特心情更加舒暢了一點。
至少家族的新生代,還是感情很好。
吉爾伯特從來不覺得家族是自己的拖累。
他的確因為家族受了不少苦,但那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承受的不是嗎?
而且,他也完成了自己最初的夢想,讓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能夠過上一個安穩的人生。
他明白烏爾裡希那複雜的心情,但他現在這種活一天算一天的堅持並不完全是為了海納爾森……現在的海納爾森家族,他真的隻關心自己的侄子一個人,畢竟感情是相互的……而是他當初對自己母親的承諾:隻要能活一秒,就要活著!
雖然他的母親可能也會無法接受自己兒子為了自己的話痛苦的活下去,但吉爾伯特向來願意為了自己的誓言而用儘所有的力氣。
但他也不是真的放棄家族了,總還是有那麼一點舍不得的。
所以看到新生代的友誼,吉爾伯特還是感到了一點安慰。
他努力打起精神:“從今天起,你們可以叫我老師了。
我需要長時間的睡眠,所以時間有限。
這是給你倆的魔法書和我的筆記。
在黑迷之塔,不會有其他法師收下你們,所以也沒有必要考慮那麼多。
隻能辛苦你們自己了。”
拉塞爾認真的回答:“我們很擅長自學。
隻要符文寫的標準,調動精神海的時候非常容易。”
“喔?”吉爾伯特起了點興致,“你寫給我看看。”
他本來也沒多在意……一個學徒的符文能有多標準呢?
法師隻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和符文有了更深的共鳴,才會輕鬆的把它們寫出來,根本沒什麼真正的標準。
然而,看著拉塞爾在他眼前親手寫下的符文,吉爾伯特詫異極了……怎麼會有人寫的符文有如天生陣法裡的符文印記?
這個世界當然也會存在一些天然的,或者說,和神明相關的法陣,隻要知道地方的法師都會去領略一番:不是為了彆的,就是想要感受一下法則印記中的符文。
但想要寫出來,可沒那麼容易!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吉爾伯特忍不住盯著拉塞爾發呆。
“老師,我寫好了。”拉塞爾有點迷茫。
“放在那裡吧!”吉爾伯特回過神,揮手招出了兩個小光球,“跟著它們,想去哪裡也可以讓帶路,但最好彆離開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