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希爾想的不同，無冬城此刻其實還坐得住。

希爾大概很難理解這個世界的邏輯，但無冬城的人非常懂。

在無冬城大部分人的心裡，這些精靈絕對不會選擇直麵陸斯坎和世界屋脊那邊的半獸人。

無冬城可是在廢墟上，依靠著鐵與火重新建立起來的城市，精靈卻是那個因為傷害過於慘重就輕易放棄領土的前主人。

比起人類，精靈的單體實力的確強大。

但是，論打仗，無冬城可比他們可強多了。

或者說，在精靈眼裡，什麼都沒有族人的命重要，但在人類眼裡，能讓子孫後代安生立命的地方值得他們拚了命。

精靈們在戰鬥的時候其實挺勇猛，但他們會在戰鬥之後衡量得失。

如果有必要，他們也不是不能拚上全族性命，但絕對不會包括為所有種族守護北方大門。

更彆提他們損傷慘重的時候，人類種族悄咪咪地強大到可以和他們爭奪大陸霸主的地步了。

所以精靈當時發現得不償失以後就全部撤離了。現在也不可能願意幫人類守住南下的半獸人。

不過他們一定會支持現在這個無冬城的統治，精靈就這點比較好，他們會承認彆人做出的貢獻。

雖然自己不願意為其他種族做貢獻，但絕對不會認為站在前線選擇抵抗的人是傻瓜。

在無冬城高層的心裡，這些拈輕怕重的精靈如果真的打附近城市的主意，那一定是深水城。

而且，最關鍵的是，大量的特拉希爾精靈還在無冬城翻箱倒櫃，上躥下跳。

如果精靈真的打算對他們下手，這些其他世界的精靈肯定早就跑了。

雖然判斷的前提條件就錯了，但無冬城還是挺幸運的判斷對了結果。

深水城就不一樣了。

他們雖然幸運的將這些可怕的外世界精靈送走了，但卻出了更嚴重的問題。

不死族處死了大量的黑幫、殺手、小偷和強盜，連那些直接指揮的幫派頭目也殺光了。

他們走的很灑脫，卻留下了巨大的底層權力的真空。

而為了爭奪這最底層也是最有用的控製權，深水城陷入了難以言喻的黑暗時刻。

其實誰都知道，壓榨平民才是最穩賺不賠的生意。

雖然鄰居很麻煩，但大部分人還是有僥幸心理的。

科瑞隆應該不會讓人折騰深水城兩次，除非有人再得罪他。

現在，可沒有人會那麼傻了，凱爾本就算想再來一次，深水城其他的領主也不會跟著他送死。

現在最麻煩的是，他們可以從費倫大陸上收羅到底層打手之類的家夥，但管理可難找了。

彆看黑幫頭目上不得台麵，可要麼是他們覺得自己絕對能壓製的，要麼其實就是最信任的人。

以深水城的複雜程度，不想被人直接消滅，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最信任的人出去做事。

但暗中的不為所知的手下全都被乾掉以後，這些常年掌控黑色勢力的高層們隻能自己下水了。

就算是還要點臉的人，派出去重建黑幫的人其實也能一眼認出是誰的手下。

這些人走到前台的結果，自然使戰火的激烈程度上升了，托瑞爾本來就是習慣於直接送對手去陰間的世界。

無處不在的謀殺讓深水城很多普通人人連躲在家裡都不得安寧。

深水城的人以前隻是懷疑這些黑幫都是掌控在那些看起來光輝靚麗的大人物手裡，現在卻可以直接確信了。

鬥爭激烈到一定程度，誰還會理什麼將爭鬥隻維持在下層之中的地下規則呢？

每一位死在暗殺之下的紳士貴族，第二天都會被披露出到底掌管的是什麼黑幫。

那些其實就是在碼頭占地盤的也就算了，雖然下手凶狠，但誰都知道，這地方的錢從來不好賺，一開始會出現黑幫也是為了對抗那些說是商船但是和海盜也差不了多少的家夥。

但在城市裡組織賊幫，販賣人口的……真是打破了深水城很多人的容忍底線。

深水城人當然不是覺得搞出這種事來有什麼問題，在費倫大陸這麼多邪惡勢力的輪番上陣下，普通人早就適應了這些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是不能，也不該是城主府的人。

深水城的稅收可是很高的，而且還要忍受城衛軍的敲詐勒索，大部分人都將這些當成了保護費。

結果現在，收保護費的就是想要害死他們的人。

就算是深水城被黑幫控製的那段時間，他們也沒這麼狠，隻要交了錢還是能買命的。

現在深水城最安全的地方，隻有黑杖凱爾本的魔法塔和銀月女神的那座神殿。

但是，蘇倫那位深水城的大祭司，出了名的高傲，而且非常的富有。

除了信徒和女性被收容進了神殿躲避，其他人，無論付出什麼，都沒讓她鬆口。

如果是以前，可能還會有傻子對她施壓，但蘇倫……可是剛剛才爆發了強大的神力，她有多麼勇猛，深水城人可是用自己眼睛直接看到的。

所以，現在，所有的壓力都在凱爾本身上了。

畢竟如果不是他，科瑞隆也不會拉來這些奇怪的精靈。

很明顯，當科瑞隆就在旁邊的時候，當初在他和魔法女神之間選擇了魔法女神的深水城高層，絕對不可能再次選擇得罪科瑞隆。

魔法女神的確對所有人影響很深，但現在再搞出什麼事，都不用科瑞隆出手，那些虎視眈眈正要找地方建國的精靈可不會放過深水城這麼大的肥肉。

深水城外港口那些魔法船通行的次元門，大部分也都是千年前的精靈創造出來的，這誰都知道。

所以比起無冬城，深水城的吸引力可要大得多。

精靈再高傲，也是要錢的。

而最重要的是，魔法女神的信徒終於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他們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所有的盟友。

複盤以後，即使很多人都明白是魔法女神急功近利出的問題，但一般人誰會埋怨自己的主神呢？怒火當然就向著誘惑女神的凱爾本撒了。

以前的凱爾本，還能找到願意陪著他消散身體，完全不在乎可能得回歸神國的大法師同伴，現在卻連願意和他通消息的大法師都沒有了。

一心想成為下一位法師之神的凱爾本，突然間就眾叛親離，而且他突然間，他似乎都要養不起學徒了。

那些追隨著他一起離開豎琴手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為了什麼信仰，即使是他的忠誠手下，總不能比為了錢投靠他的人待遇還差吧？

他建起的那個情報組織，明顯就是花錢乾活的地方，錢不夠了，資源不好，牛羊肉都吃不起，人心自然就散了。

凱爾本的確知道最近幾年，各種物資的價格漲的飛快，但他自認為身家豐厚，即使消耗的大一點也不可能直接空掉倉庫啊！

如果真的那麼厲害的話，先崩潰的不應該是平民嗎？

那是因為平民隻要吃最廉價的魚就好了，而且基本都在家裡養了雞鴨一類的小型家禽，長大了就高價賣給有錢人，自己去買粗糧配著鹹魚吃就好。

但是，凱爾本的手下，可沒有吃垃圾的習慣，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養雞養鴨，畢竟他們都不吃。

黑塔和他下麵的各個機構，包括情報組織和城衛軍，每天消耗的紅肉，都能養十條巨龍了。

凱爾本如果真那麼有錢，還不如直接養龍去。

隻不過這些錢是細水長流出去的，如果不是出現了大量投靠他的平民，凱爾本主動去計算了自己的物資金錢，他也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要破產了。

他最後選擇了沉默，沒有按照一開始的計劃成為這些人的救世主。

凱爾本很清楚，跑來投奔他的這些人，絕對不會甘願和貧民區裡的人一樣吃著臭魚爛蝦過日子。

他們還是抱有一定的幻想，指望在凱爾本這裡過上好日子的。

否則的話，真的完全不想摻和的人，應該和貧民區那些人一樣，雇傭那些雖然性情古怪，但的確是善良陣營的特拉希爾精靈，在城外森林邊建一些木棚對付過這段時間。

在凱爾本一開始的計算裡，這些人應該會成為他那些組織裡的底層成員，慢慢轉變成他的信徒，最後為他的封神積攢出強大的根基。

但這第一步就夭折了。

他的錢倒也不會都放在倉庫裡，但是那部分備用金隻能拿出來養這些手下，怎麼算都不可能讓這些靠過來的人過上他們想象中的好日子了。

他總不能為了遙不可知的未來把現在放棄了吧！

凱爾本站在高高的黑杖塔上遙遙望著北方那座漂浮的城堡，他一開始得到的預言的確沒有錯，那位和精靈關係很好的大法師的確會給他帶來最大的麻煩。

但是預言也錯了，凱爾本估計如果不是自己算計那麼多，這位大法師也不會用這種兩敗俱傷的辦法來對付他，如果說他都沒錢了，那位大法師光靠賣奇物的錢也根本養不起那座城市。

現在估計也是省吃儉用的過日子吧？

凱爾本看著自己餐桌上的食物，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麼差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