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1)

回府後,謝嘉儀才多問了句,“如意,陸大人是不是——生氣了?”

如意低頭道:“郡主,陸大人新入朝,必然是事務繁忙。”

“忙?”謝嘉儀聽著有些耳熟,但覺得也有道理,遂點頭道:“也許是忙。”朝事忙是一方麵,表妹的事兒也是要忙的。前世眾人都知道,陸辰安的表妹出事的時候,他正忙著給表妹準備嫁妝。

當時采星還感歎了一句即使是個孤女,可嫁給陸大人這樣的,彩禮有了,嫁妝也有了。

很快就傳出來,宋子明秦執禮加上鳴佩三人被人套了麻袋,聽說還給人掰掉了牙。要問是誰做的,即使有人咬定是郡主府報複,可不信的人反而更多,“胡說,郡主打人什麼時候偷偷摸摸過”,“郡主剝皮都光明正大”,“會不會跟他們的鐲子和簪子有關係?”這婢女千兩的鐲子和妾室千金的簪子可給百姓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深深刺激到了每個辛辛苦苦數著銅板討生活的人。讓他們疑心,這年頭給人當奴婢做妾這樣風光了?甚至已經有人看向自家顏色還不錯的女兒。

由此猜測越來越離譜,唯一達成的共識就是絕不可能是郡主府,必是有人嫁禍郡主府。這不是郡主府的風格,茶館裡每個自認有頭腦的人都篤定這一點。要問郡主府是什麼風格,就是那天,看你不順眼人家上來直接大嘴巴子扇你,再有去年宋大人搞外室,人家當眾就抽你,這才是郡主府的風格!嫁禍,必然是嫁禍,可惜嫁禍得實在拙劣,逃不過百姓們的火眼金睛。

得罪了人,翰林院的陸辰安確實被針對了。後麵的榜眼探花都得了在陛下和太子麵前露臉的機會,但陸辰安這個狀元卻被上麵打發到已經落滿了灰塵的前朝史館,坐起了冷板凳,很快同僚們也都看出狀元郎這是得罪了人。再一打聽,直接咋舌,得罪誰不好,得罪英國公府。那可是太子的外祖舅舅家,說句冒犯的,一旦太子登基,英國公府就會權傾朝野。

但陸辰安好像全無所覺,讓他校正枯燥的經義,他就專心校正經義。就是被打發到所有進士都知道一旦進去,隻怕就沒有出頭之日的舊史館,他也一切如常,一心一意整理這些沒人看的陳年舊書。

眼看一個月過去了,陸辰安這個當時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好像已經完全被遺忘在舊史館。

這一個月,謝嘉儀是一心一意盯著南方河道,消息恨不得已經是三五日一往來。郡主這邊盯得緊,南方那邊就是官員叫苦,也不得不死死盯著,不敢出差錯。這個郡主可是一來就敢殺人的主,殺得還是朝中有靠山的,結果殺也就殺了,京城裡連個波浪都沒起。不是靠山不頂事,是什麼靠山在郡主這裡都靠不住。

好在郡主給的銀錢是充裕的,下麵民夫夥食好、待遇好,前來應征乾活的人就從來沒有少過。工程雖緊,又無用,但至少不難辦。其中被郡主的人盯得最緊的一個地區的父母官看著即將收尾的工程,這河道確實修得漂亮!

“但郡主到底是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這些銀子該往黃河上使,往這裡用,光落個好看了。”知府跟自己的親近幕僚感歎。

幕僚是個山羊胡子的瘸腿老人,當年也是士林有名的人物,還曾抬著孔子像鬨過貢院,為此獲罪蹉跎十年。被赦免後,已經是個瘸子了,是再也考不了科舉,做不了官了。他撚著胡須看著外麵始終沒停過的雨,慢慢道:“東翁就沒想過,這雨,可能停不下來?”

知府老爺搖著手道:“陳先生,你是北邊來的人,還是不知道咱們南邊天氣,這雨季就是這樣的,看著停不下來,八月一結束,說停就停,說乾就乾。”

被叫做陳先生的人看著綿綿雨天,沒有再說話。

此時的京城郡主府

謝嘉儀剛剛看完信報,她最關心的兩個府外加另外三個縣的河道都已經順利竣工。重生以來一直懸著的兩塊巨石之一,不至於說落地,也一下子輕了很多。

她這才騰出手要來好好想想怎麼收拾這個敢來挪她銀子的國公府,也能騰出人手去看看兩淮地區的河道還能不能救上一救。

也這才發現她的陸大人已經在翰林院舊史館灰塵堆裡待了一個月!

使人一打聽,不光是國公府,就連已經在走下坡路的泰寧侯府居然也敢找人針對陸辰安!這真是,她這邊不過轉了轉視線,那邊就按著她的人欺負呀,他們真當她坤儀郡主是死的不成?

謝嘉儀不過進了次宮,泰寧侯府世子就因為辦差不當被停了職,勒令閉府自省。一直想要振作往上走的侯府,再次遭遇重大挫折,泰寧侯根本不知道自家到底是哪柱香沒燒好,這些日子越來越不順。英國公府世子正上手的肥差,轉身就被撥給了太傅府的小世子——新進的探花郎。

你讓我的人坐冷板凳,我就讓你們的人沒凳子可做。

英國公府世子氣得茶盞摔了好幾個,總算明白為什麼四皇子二皇子那些人對這個坤儀郡主恨得咬牙,於他們來說需要上下打點苦心籌謀的事情,到了這個郡主麵前不過都是一句話的事兒。他們一個個琢磨陛下的弱點,利用陛下的疑心,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忖度帝心,但是坤儀郡主就能想要什麼要什麼!

英國公到底是老練,看到兒子氣得團團轉,他還是安安靜靜喝他的茶。

“父親?”有個這樣的郡主,得壞他們多少事兒,現在竟然連個新進官場毫無根基的新人都動不了。這邊郡主還沒出午門呢,那邊翰林院就把舊史館裡的陸辰安好聲好氣請了回去。那些前些天對這個倒黴狀元站乾岸看熱鬨的人,轉臉就上前逢迎去了。

畢竟連國公府都按不下去的人,沒人知道他身後靠山到底多硬。

“急什麼。”英國公喝了口茶,坤儀郡主,隻是聽封號就知道這人多得寵,連公主都不能輕易用“坤”,偏偏她能用。

“她是早已身處懸崖邊卻不自知。”英國公緩緩道。

“她一言出,隻怕要不是祖宗規矩,我這個世子都能直接給廢了。她在懸崖邊?我就怕哪天不小心得罪她一次,她一伸手把兒子我推懸崖裡,父親,郡主這人真做得出!”他算是看出來了,彆人做事瞻前顧後,又要得利,又要讓人說好,總之得要個麵上光。可這個郡主,才不管彆人怎麼說。她想什麼,就做什麼。

看著就是小孩子心性,但是當這個小孩子有盛寵有權力的時候,太可怖了。

英國公笑了一聲:“依你看,”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天,“還能撐多久?”

“父親?”世子驚恐,父親既然這樣說,必然是得了什麼信,隻怕已經看過陛下脈案了。

“到時候,一個沒有家族倚仗的郡主——此時她多狂,到時她就多難看。”本來以為她聰明了一回,選擇讓出太子妃之位,畢竟一個沒有娘家人的單蹦,哪裡能坐穩太子妃和後位。卻沒想到,她做起了生意,短短時間就已經攥住了好幾條商路,日進鬥金都是含蓄的說法。早已不知多少人盯上了郡主,此時她背靠陛下,自然沒人敢動。

但一旦這個靠山沒了,坤儀郡主就如小兒抱金,行於鬨市。

英國公閉了閉眼,郡主此時手裡攥著的真是金山銀山呀。聽說,陛下竟動了把一個銅礦給郡主的念頭。

財帛動人心,還沒起念頭的人,隻不過是還不清楚郡主手裡攥著什麼。聖上,那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私庫都撥給郡主呢。

盛寵至此,盛寵至此。

“至於現在,她不是不在乎名聲?咱們就正好踩著郡主揚名。”一個名聲壞透了的郡主,陛下一死,她的死期也不遠了。兒子還是年輕,居然這時候還跟一個將死之人置氣,丟了肥差確實可惜,但跟郡主手裡那些資源比,都算什麼呀。

他們英國公府現在一要求名,二要準備接手郡主手裡那些東西了。到時候還不知多少餓狼撲上來,該考慮的不是這個必死的郡主,而是那些同樣眼紅郡主手裡東西的家族。

英國公搖了搖頭,就是彆人一時還不敢動那個跋扈不饒人的郡主,單他那個女兒,就絕不會容郡主光彩照人地活著。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尤其這嫉妒,還燃燒了二十年。

他的兩個女兒,都有堪比男子的野心,也有更勝男子的狠心。

老英國公不愧是老謀深算,目光深遠。可惜,他卻不知道,坤儀郡主這次不光靠陛下,她還靠天。她要攔的是天降的凶災,她要成的是真正的曠世奇功。

很快,郡主府的人就知道國公府的銀錢到底用在哪裡了?他們人脈廣,輿論搞得好,這些來往,就年年要投入大量銀子打點。

幾乎是一夜之間,半個大胤都知道郡主府胡鬨,國公府頂著壓力挪銀造福一方,生生把彆的地區扔在水裡的銀子造出了可供兩淮地區貧寒學子使用的修身書堂、博學學堂。兩淮地區民眾感恩戴德,萬民傘都不知往兩淮地區的王家祖宅送了多少次,人家隻是不收。

輿論如燎原之火,瞬間燃遍整個京師。

郡主府依然按兵不動,時間已經到了八月底,南方的雨還沒停呢,國公府就等不及了。謝嘉儀看天,此時國公府做大的輿論,都將是來日埋他們的坑,他們自己就把這坑越挖越深了。

八月底,南方的雨季快結束了。坤儀郡主的河道工程也已經都竣工,也有幾處謝嘉儀撥了銀子,卻沒有餘力嚴格督查的,但那些地方的官員鄉紳,可不是京城公侯府宅的本家,也沒有太子這樣的外甥。儘管眼饞白花花的銀子,更是懼怕剝皮郡主的名聲,這位主,是能讓溫和的帝王都為了她剝人皮的!

就是朝廷撥下來的銀子,下麵還層層盤剝呢,可坤儀郡主這批銀子,竟然沒有多少人真敢伸手。如此,即使沒有嚴加監督的幾地,其中一處就挨著兩淮地區,也都順利竣工。最後一次工程質量檢查在八月底完成,回京複命。

聽了消息的謝嘉儀這才長長出了口氣,一直壓在心口的東西鬆動了,她嗅到了初秋空氣裡的桂花香氣。

這才注意到院子裡不僅秋海棠開了,桂花也開了。

如意看到郡主滿意,他也鬆了口氣。最近為了趕工期,他已經好些晚上都是抱著賬本趴在桌子上打個盹就算。

鐘叔儘管一直不讚同,但是看到郡主居然真的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也是由衷高興。更不要說郡主身邊的陳嬤嬤、采月等一乾人了,郡主府裡喜氣洋洋,隻因為他們的主子臉上露出了笑。

謝嘉儀斂了笑容,看著窗外那株開得正好的秋海棠。

如意知道郡主這是又在做什麼決定,他也不說話,就在旁邊靜靜等著。步步還在跟采星低聲說:“國公府那幫孫子蹦躂了這麼久,咱們郡主府騰出手來也該收拾收拾他們了!”采星頻頻點頭,隻盼著郡主了了這頭大事,也該出一口惡氣了,真當他們郡主府好欺負,還是真以為他們郡主府好脾氣呢。

這時候謝嘉儀看向了如意,如意知道郡主有了決定。

“賬上還能擠出多少銀子?”

“郡主是要——”

謝嘉儀頓了頓,死死咬了咬唇,才慢慢道:“往兩淮地區送銀子,能修多少修多少吧。”

“郡主!”

步步和采星都驚異叫道。

做什麼要修,這不是給那幫狗東西認輸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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