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整整一年，老太太的日子過得既辛酸又搞笑。
一方麵，她是真的害怕一個人睡，因為晚上來找她的鬼魂實在太多了。
另一方麵，她又忍不住跟身邊的人吐槽，誰誰誰對她有意，誰誰誰想占她的便宜。
吐槽時語速還格外快，跟時間賽跑呢，生怕晚一點再說，她就把晚上的事情給忘了。
看到蜀國太皇太後一到夜裡就害怕，暖寶也很苦惱。
可該想的辦法她都想過了，沒一個有用的。
於是，她隻能給眾人排班，讓眾人輪流去陪蜀國太皇太後睡覺。
從溫眉到暖寶，到秦嘉瑤，到張意如，再到小滿和胖胖還有般般，每個人都有份。
哦，還有秀兒和詩情畫意她們，但凡是跟老太太比較熟的，都在排班表裡。
就連遠在蜀國的逍遙王妃，一個月也會來靈劍山莊住上幾日，陪老太太一起睡，儘儘孝道。
反正有上官子越和暖寶，還有昭昭在，去哪裡都是不麻煩的。
對了，容嬤嬤早些年就已經走了。
在裡裡和小滿三歲那年，她與世長辭。
說起容嬤嬤，她年紀跟蜀國太皇太後差不多大，但因為年輕時太過勞碌，所以並不能像蜀國太皇太後這樣，長命百歲。
不過說起來，在這個時代，能活到容嬤嬤那個年紀也是屬於長壽的。
這得賴於暖寶和鐘大夫還有花婆婆，悉心給她調養身體。
否則，以她的底子，在暖寶沒成親前就該去了。
暖寶成親後，她也很少再伺候蜀國太皇太後，隻是跟蜀國太皇太後同吃同住，陪著蜀國太皇太後一起睡罷了。
其餘的事情，自有彆的丫鬟來做。
也正因為容嬤嬤早些年已經離世，所以現在才需要大家夥兒輪流陪著蜀國太皇太後一起睡。
但凡容嬤嬤還在，容嬤嬤肯定會時時刻刻陪在蜀國太皇太後身邊。
這是她們主仆倆的情義，情同姐妹。
……
對於蜀國太皇太後這種情況，溫眉曾經提醒過眾人：“老太太現在這樣，我說幾句實話，你們莫要嫌晦氣。
後事該提早準備起來了，若我猜得沒錯，也就這一年半載的事情。
當年我公爹還有我婆母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直喊害怕，說是一到晚上啊，屋子裡都是鬼魂。
這種情況，在我婆母身邊持續了七八個月吧，她就走了。
我公爹呢，持續了半年，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便把‘飛龍在天’的內力傳給了子越，隨後也離開了人世。
如今老太太已經快百歲，年紀也到了，再加上鬼魂纏身，可見陽壽將近。”
溫眉這一說法，書中也有記載。
據說陽間的人要走的時候，會頻繁看到陰間的鬼魂。
那些鬼魂有自己曾經愛的人，也有自己家的仇人。
愛人一般會笑著喊自己過去，仇人則會張牙舞爪來索命。
有時候暖寶會想，當初據說太上皇走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雖說南蜀太上皇沒有跟晚輩們提過一句害怕，但不代表他沒看見鬼魂啊。
兩位老人都是極其和善的。
哪怕一個曾是帝王，一個曾是後宮之主，能主宰眾人的命運，但他們從未枉殺無辜。
暖寶猜測，南蜀太上皇應該是沒看到惡鬼來索命的，他能看見的都是自己逝去的親人。
因此，他從未感到害怕。
蜀國太皇太後不同。
雖說她也不曾行惡，可她沒有記憶啊。
那些逝去的親朋好友對於她來說，一個個都陌生至極，她不害怕才怪。
而有了溫眉的提醒，眾人雖然傷感，但也提早做了心理準備。
大家夥兒儘可能削減自己手頭上的事兒，多來陪陪老太太。
或陪著聊天，或陪著吃飯。
哪怕是過來自我介紹，討上幾句罵或幾句嫌棄，大家夥兒都是幸福的。
……
蜀國太皇太後陽壽將儘的表現越發明顯了。
一開始，隻要有人陪她睡，她就能睡得安穩。
到了後來，即便身邊有人，她也會害怕得縮成一團，不管怎麼安撫都沒用。
她日漸消瘦，就連記憶也越發糟糕了。
是的。
她認不出暖寶了。
在臨終前一個月，即便暖寶站在她麵前，她也不認識暖寶是誰。
哪怕在她的記憶中，她一直有一個極其疼愛的乖孫孫，小名叫暖寶，但當暖寶喊她‘皇祖母’時，她臉上寫滿了拒絕。
“你叫誰呀？誰是你皇祖母呀？可不能亂叫喲，我家暖寶會生氣的！”
好幾次，暖寶都沒忍住淚如雨下：“我就是暖寶呀，皇祖母，您怎麼把我也忘了？”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暖寶？”
老太太搖頭，眼神堅定：“我家暖寶哪有你這麼大喲？她還是個奶團子咧！
你看，到這，我家暖寶站起來頂多能到我的大腿。
哪像你，看你這打扮，你連孩子都有了吧？
哈哈，你讓你家孩子過來假扮我家暖寶，我或許還能信幾分。”
暖寶蹲下身，輕聲道：“皇祖母，暖寶會長大的呀，現在我已經長大了。”
“胡說！哪有人長這麼快的？前些日子還這麼小呢，現在就長大當娘親了？”
老太太不信，還瞪了暖寶一眼：“你要對我有所圖，那就找你女兒來騙我。
要生得粉雕玉琢的那種，還得嘴甜又聰明，我家暖寶就是這樣的。
這天底下啊，再沒有人比我家暖寶更可愛更漂亮的了。”
老太太甚至不願意跟暖寶多說話。
誇完暖寶後，她就顫顫巍巍起身，拄著拐杖滿世界找暖寶。
“暖寶啊，我的乖孫孫喲，你又去哪裡玩耍了？”
“這個小調皮啊，都多久沒來看我了，也不知道長高了沒有。”
“哎喲，她爹她娘也真是的，難道不知道我惦記著她嗎？怎麼還不帶她過來找我？”
“哦，她爹她娘叫什麼來著？怎麼想不起來了？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他們不重要。”
“暖寶啊，暖寶喲……我的暖寶，你在哪裡喲……”
“對了！暖寶肯定在跟我玩捉迷藏，我得去找她。
那孩子藏得久了會哭的，我不能讓我的乖孫孫害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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