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蘭沒有啟程前來晉陽,金銀茉莉卻來了。剛放下陳豔的電話不久,季如蘭就得知了常委會上夏想正式拿陳豔事件作為開篇,作為上任西省的第一局,堂而皇之地擺到了明麵之上,她就知道,她此時不宜再介入夏想和陳豔之間的紛爭了。其實也不能算是紛爭,隻能算是夏想針對陳豔的出手。就她看來,陳豔和夏想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手,再說夏想拿陳豔開刀,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陳豔隻是支點,並非落腳點。她此時再來晉陽,幫助夏想,對不起她和陳豔多年的交情。幫助陳豔,更不可能!儘管她自認不是重色輕友之人,但要她在夏想和陳豔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夏想。其實在得知消息之後,季如蘭還是有點想親自到晉陽走一趟,至少也要儘最大可能讓夏想和陳豔不至於鬨到決裂的程度,但在接到嶺南的電話之後,又改變了主意。電話是季長幸打來的。季長幸告訴季如蘭,以後不要再插手夏想的事情,西省一任,是最考驗夏想政治智慧的一任,最好讓夏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處理麵臨的每一個難題,任何從正麵或側麵幫助他的做法,對他短期有利,卻對他的長期發展有消極的影響。西省一任,將正式奠定夏想能否問鼎的根基!難得老爺子如此苦口婆心地勸她,季如蘭不是不識大體的女人,以前她不識大體,任性而為,不過是一個情到深處的女子對深愛的男人的示愛,現在的她,冷靜多了,當即就聽從了老爺子的話,歇了心。不過……她還是對夏想有一點不放心——男人的通病就是自製力太差,如果有一個美女主動脫|光了衣服投懷送抱,沒有幾個男人把持得住,她相信陳豔在獵取男人當作獵物的手法之上,有孤注一擲的時候——就向夏想發送了一個短信。短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寥寥數語:“陳豔是一個奇女子,也是一個豔女子,有關她的部分資料,我傳到你的郵箱中了。”相信夏想會感念她的一往情深!而金銀茉莉之所以從京城前往晉陽,是有事要和哦呢陳商談,或許也有想和夏想見麵的小小心思就未可知了。……雷治學深吸一口氣,微一沉吟,說道:“既然夏想同誌正式提議將陳豔問題列入常委會議題,我也沒有意見,理不辨不明,事不鑒不清,陳豔事件在網絡上被人惡意炒作,也對西省的形象產生了一定的負麵影響,今天就正式討論一下陳豔事件的定性。”歐克人領會了雷治學順勢而下的真正意圖,就是既然夏想將事情擺到了台麵之上,一把手也不好當麵否決二把手的臨時動議,索性順水推舟將陳豔事件定性,也好統一認識,讓夏想死了心!而且,雷治學直接在講話中就暗示了陳豔事件是被網絡惡意炒作,惡意炒作一說,就是讓在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要產生誤判,就一心認定陳豔無辜就行了。夏想豈能聽不出來雷治學暗中喊話的用意,微微點頭:“既然雷書記沒有意見了,同誌們,都來說說網絡上熱炒的陳豔事件是空穴來風,還是確有其事。”話一說完,夏想的目光就落在了東方曉身上。如果此時東方曉還不挺身而出表明立場,那麼夏想就完全可以對她下一個定論了——不堪大用!東方曉微一遲疑,發言了:“經查,陳豔領空餉的問題確實屬實。”東方曉賣了一個聰明,陳豔領空餉是不爭的事實,無人可以否認。但領空餉隻是小事,全國哪個省份沒有領空餉的問題存在?領空餉事件的真相,才是夏省長真正的劍鋒所指之處。隻不過東方曉並不清楚夏想已經查實到了哪一步,或者說,對陳豔事件的內情了解有多深,所以她也不敢亂說話。東方曉說完,王向前又發話了,作為雷治學在省政府的得力助力,他今天和夏想針鋒相對的意味很濃。也可以理解,身為省政府的老人,又是常務副省長,再依仗雷治學的支持,如果今天的會議之上他能逼退夏想一步,那麼聯合架空夏想的計劃,就初戰告捷了。“領空餉是普遍現象,不是什麼大事,占用常委會的寶貴時間討論一名副處級乾部的問題,似乎有點小題大做了。”王向前說話時的口氣很平靜,平靜就意味他十分自信,“我建議,責成組織部查實一下事情的真相,要求陳豔退還所領的工資,然後再根據情節輕重,或清退出乾部隊伍,或要求重新上崗……處理結果由組織部向常委會彙報一下,然後再讓宣傳部加強網絡攻勢,給網民一個交待,事情就圓滿解決了。”既然王向前點名了組織部,毛申文就接話了:“向前同誌的建議,有一定的可行性,我原則上同意。”毛申文話一說完,眼神不自然地向夏想飄了一飄,又迅速收回了目光。此時發言的順序已經打亂,第三號重量級人物省委副書記張維照尚未發言,而且看他低頭不語的樣子,顯然並不想現在表態。歐克人就表態了:“我也認為向前同誌的建議很合理,不過我個人認為,陳豔同誌已經不適合再留在乾部隊伍中了,最好直接清退,退回多領的工資。”王向前點頭附和歐克人的表態:“克人同誌考慮得比我周全,確實陳豔同誌已經不適合再留在乾部隊伍中了。”任誰都看了出來了,歐克人和王向前一唱一和,意在控製常委會的節奏,牢牢掌握大局。歐克人是誰?是雷治學的第一親信。王向前是誰?是雷治學在政府班子的最得力助力,二人你來我往,視旁人如無人,明顯就是雷治學意圖的含蓄體現。第一回合的交鋒,夏想落了下風。而且東方曉也看了出來,在常委會上,除了她和董文武之外,幾乎無人偏向夏想。到底是欺負夏想年輕,也欺負夏想初來乍到,身為省長在常委會上沒有幾個堅定的同盟,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東方曉不無絕望地想,剛才高興得太早了,顯然夏想還沒有準備好今天的一戰卻倉促出手,現在被雷治學反製得沒有還手之力。出師不利,以後想再扳回一局,就難了。初戰失利很傷士氣,對夏想今後的布局極為不利,也讓常委中中立的常委不敢再向他靠攏。東方曉無奈地想,夏想言過其實,原來並不如傳說中一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省委的另一名重量級人物、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張維照,終於開口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張維照一直就是雷治學的同盟,緊緊跟隨雷治學的腳步,在西省每一項重大決策之上,他從來都是讚成雷治學的決定,沒有一次投過反對票。不止整個省委,整個西省12個地市的一二把手,也無一人不認為張維照就是雷治學的跟班。當省委副書記當到這個份兒上,張維照也算無能了。但被人稱為無能的張維照,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就如和氣生財的老帳房先生一樣,客氣得讓所有人都認為他是老好人。老好人的另一層含義就是吃乾飯不管事。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張維照今天的表態,必然是再次緊密地跟隨在雷書記的身後,況且有王向前和歐克人的暗示在前,他的一票,百分之百會投向雷治學。誰也沒有想到的是,西省史上最大的潛伏高人終於露出了真容,老好人隻是掩藏在笑眯眯的外表之下的偽裝,真實的張維照,在西省擔任省委副書記第三個年頭,第一次當眾露出了獠牙!“陳豔事件,從表麵上看是一件小得不能小的小事,吃空餉,多領了十幾萬的工資,將當事人清退出乾部隊伍,退回工資款,似乎是一個很公平合理的處理結果,但,是不是忽視了事件背後值得深思的深層原因?”張維照說話時,似乎永遠長在臉上的笑容依然不減,就讓他的發言少了一絲嚴肅,但和他的笑容不相稱的是,他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嚴厲,甚至……還有一絲寒意。張維照的話一出口,就立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對,所有人,包括雷治學。迎著眾人詫異的目光,張維照從身後拿出一疊資料,輕輕地放在桌子之上,用一隻手敲了幾下:“當年陳豔擔任副區長時,還不到30歲。一個不到30歲的副處級乾部,卻驚動了當時的晉陽市委書記。市委書記親自到區裡做工作,當麵告訴區委書記,如果陳豔選不上副區長,區委書記就地免職!而且幾年後,在陳豔被提名為晉陽市政協副主席時,又有省委領導親自出麵做工作,要求將陳豔的當選當成一項政治任務來抓。”如果說夏想拋出陳豔事件上常委會討論隻是導火索的話,那麼到張維照剛才的發言為止,正式引爆了西省第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張維照話一說完,王向前拍案而起!